文／李文煥
苗栗縣客家人，國中特教教師，現下戴苗栗（四縣腔）
一𥍉目八月半就過忒了，年頭該時節還在該想，尋兜仔同「蛇」有關係个故事來寫，毋過前一駁仔正經係「阿義哥駛牛嫲－－一身都無閒」。好得十月這下，有幾下隻連假，正有閒來同大家用客語文分享家鄉个生趣事。
𠊎个頭路啊，就像一隻白鶴仔，輒常愛飛來飛去巡田坵，𠊎笑講去恁多學校上課，正經就像巡田坵共樣。前一站仔，當輒愛坐巴士入南庄个田美國小教書。見擺在車肚項，聽著語音報站名，「烏蛇嘴」到了。咦！這地名，仰恁樣特別？一聽就知係用客話安名，定著有麼个故事在背後。轉夜就煞煞上網尋資料，乜打電話問戴南庄个朋友。正知這毋係一個簡單个地名，係一條通轉過去个歷史路徑。
佢係苗栗縣一隻庄頭个老地名，清朝時期喊做「烏蛇庄」，位在南庄田美（田尾）村个南片，中港溪个東片。尋著這兜地名个由來，就像分𠊎串入時光个縫仔裡肚，比番仔拈著錫（註1）還較暢。
烏蛇嘴這地名个意象，毋單淨係一隻地理个描寫，佢係疊等人文个歷史、族群个影跡。佢个地理形勢，看來就像一隻尖尖个蛇嘴對山腳伸出來，故所佢有「因爭地形尖尖像蛇嘴來安名」个講法。這片係頭擺賽夏族「烏蛇社」个所在，乜有人試著係恁樣安名个。
在地人講，南庄這一搭仔有當多烏眉錦蛇（註2）个無毒蛇哥，佢兜係受人尊敬个「護田蛇」。老一輩識講，烏蛇嘴頭擺出現過一條蛇王，這條烏蛇王為這片留下「三妹嫁蛇郎」个古，做得講係這片地理摎歷史个老靈魂。這故事，𠊎下二擺正寫出來同大家來分享。
講到老靈魂，就會分人想著一句當有名个諺語：「南庄个桃花水，賺錢毋過烏蛇嘴。」這句諺語帶𫣆看著頭擺這片識當多人戴，當繁榮个光景。「桃花水」係講南庄在五、六十年代林業、礦業當盛个時節，這位做得賺大嫲牯錢。
該時，當多外來做暫工、礦工在南庄街項贌屋仔，賺著錢，就就地尋風月場所消費。深山裡背日時做工，暗晡食酒，在熱鬧个南庄街項使到一滴仔就無伸。等到愛轉屋該時，歸身仔錢銀嗄無半銑，用到淨淨，過毋去「烏蛇嘴」這道關卡。這句諺語，毋單淨係講一個地理个位所，乜係講一個繁華時節个歷史見證。
毋過，老古人講：「三年水流東，三年水流西。」這下，林業礦業个榮景淨淨淨，烏蛇嘴个繁華乜恬恬恬。車仔駛過，遠遠看下去人比鳥仔少，淨看得著路脣幾間老屋，安靜到聽得著遠遠中港溪个水聲。該兜老屋，像一隻隻老目珠，看等路項个車仔駛過，看等屋脣个老人行過，毋聲毋說呆呆仔想等該央時。各位朋友，係講你有閒來南庄尞，記得在烏蛇嘴這片頓腳一下仔，愐想該兜烏蛇嘴个古，該段同歷史交織个回憶！
註釋
（註1）番仔拈著錫：fanˊeˋngiamˊdoˋxiagˋ，這個俗語用來比喻「意外獲得寶物」、「獲得巨大的好處」，形容人因為意想不到的收穫而感到極度快樂、興奮。
（註2）烏眉錦蛇：vuˊmiˇgimˋsaˇ，華語稱「黑眉錦蛇」，是臺灣中低海拔2000公尺以下常見的大型無毒蛇。牠們以眼睛後方的黑色縱帶得名，性情溫和且以鼠類為食，因此有「家蛇、護田蛇」之稱。在臺灣，烏眉錦蛇目前被列為《野生動物保育法》其他應予保育的物種。
華語
一眨眼八月半（中秋節）就過去了，年初那時候還想著，找一些和「蛇」有關的故事來寫，不過前一段時間實在是「阿義哥趕母牛——全身都不得閒」（形容非常忙碌）。幸好十月有幾次連假，才有空來跟大家用客語文分享家鄉的有趣事情。
我的工作啊，就像一隻白鷺絲，常常要飛來飛去巡視田地。我笑說去這麼多學校上課，確實就像巡田一樣。前一陣子，我很常坐巴士到南庄的田美國小教書。每次在車上，聽到語音報站名：「烏蛇嘴」到了。咦！這個地名，怎麼這麼特別？一聽就知道是用客語命名的，背後一定有什麼故事。下班我就趕緊上網找資料，也打電話問住在南庄的朋友。這才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地名，它是一條通往過去的歷史路徑。
它是苗栗縣一個村莊的老地名，清朝時期叫做「烏蛇庄」，位於南庄田美村南端，中港溪的東邊。找到這些地名的由來，就像讓我串進時光的縫隙裡，比番仔撿到錫礦還要高興。
烏蛇嘴這個地名的意象，不單單是一個地理的描寫，它疊加了人文的歷史、族群的痕跡。它的地理形勢，看起來就像一個尖尖的蛇嘴對著山腳伸出來，因此有「因為地形尖尖像蛇嘴得名」的說法。這一帶是以前賽夏族「烏蛇社」的所在地，也有人認為是這樣命名的。
當地人說，南庄這一帶有許多黑眉錦蛇這種無毒蛇，牠們是受人尊敬的「護田蛇」。老一輩的人說，烏蛇嘴以前出現過一條蛇王，這條烏蛇王為這裡留下「三妹嫁蛇郎」的故事，可以說是這片地理與歷史的老靈魂。這個故事，我下次再寫出來跟大家分享。
說到老靈魂，就會讓人想起一句很有名的諺語：「南庄的桃花水，賺錢難過烏蛇嘴。」這句諺語帶我們看見以前這裡曾經很多人居住，非常繁榮的景象。「桃花水」是說南庄在五、六十年代林業、礦業非常興盛的時候，在這裡可以賺到大筆的錢。
那時，很多外來的臨時工、礦工在南庄街上租屋，賺了錢，就就地找風月場所消費。他們白天在深山裡做工，晚上飲酒作樂，在熱鬧的南庄街上花得一滴都不剩。等到要回家的時候，全身的錢財竟然連半毛都沒有了，用得精光，過不了「烏蛇嘴」這道關卡。這句諺語，不單單是講一個地理的位置，也是講一個繁華時代的歷史見證。
不過，老人家說：「三年水流東，三年水流西。」現在，林業礦業的榮景徹底消失了，烏蛇嘴的繁華也沉寂下來。車子駛過，遠遠看下去人比鳥少，只看得到路邊幾間老屋，安靜到聽得見遠處中港溪的水聲。那些老屋，像一隻隻蒼老的眼睛，看著路上的車子駛過，看著屋邊的老人走過，不聲不響地呆呆想著那個時候。各位朋友，如果你有空來南庄遊玩，記得在烏蛇嘴這一帶駐足一下，回想那些烏蛇嘴的故事，以及那段與歷史交織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