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13 14:15 臺北時間

【走過愛的蠻荒番外篇】母親家族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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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
【走過愛的蠻荒番外篇】母親家族的謎團
我們來到花東縱谷的終點——玉里,陪文國士到台北榮民總醫院玉里分院,探望他在這裡住了二十多年的精神分裂症父母,也見證了戲劇化的人生。
文國士的阿姨(右)和舅舅(左),三十年來,第一次回台探望精神分裂的姐姐,也就是文國士的母親(中)。
這次探望不同以往,兩週前,文國士接到移民美國的阿姨的電話,說要回台灣探望她姊姊。三十年了,多賴臉書的發明,讓許多失散的親友,透過網路線重新搭起人際線,也讓文國士的人生平添幾個原本不存在的親人。
對文國士來說,母親始終是一團謎。重度精神分裂的父母在他8歲時雙雙被送入玉里榮總,他是由奶奶帶大的,加上姑姑們的往來接濟,至少對父親的過往可以拼湊出一些片段;但母親的親人全在他出生前就移民美國,母親口中的身世與想像之辭全都無從考證。
這次要和素未謀面阿姨和舅舅見面,帶他們去見他們三十年未見的姊姊,讓他焦慮了好幾天,他有滿腹疑惑與責備,不知該如何調整心情面對:母親是誰?為何發病?親人為何定居美國而遺棄她?離開台灣三十多年為何突然回來看她?
人算不如天算,早餐店裡,迎面走來陌生男子,「嗨,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我經常在臉書看到你的照片……」原來提前巧遇文國士的舅舅,他尷尬笑了笑,寒喧幾句。舅舅熱情地做了一番家族關係簡介,他才確切知道,他有兩個舅舅和一個阿姨,這次都一起回台灣。舅舅幫我們這桌付了早餐錢,相約稍晚在醫院見。
醫院的會客室,我們旁觀這場家族團聚的戲碼。或許是三十年未見的弟弟妹妹突然出現,文國士的媽媽顯得異常興奮,像回到童年時光般笑鬧玩耍;反而文國士的爸爸不知是害臊還是焦慮,手上一瓶1200CC的飲料,他一口氣喝完,還要拿第二瓶,卻被我們制止,只好退到屋外抽菸。
文國士(右二)和阿姨(右三)、舅舅(右一)生平首次見面、首次合照。
分隔三十年,阿姨和舅舅口中最照顧弟妹、最有才氣的姊姊,變成臉上有刀疤(文國士的爸爸病發時砍的)、缺條腿(因細菌感染截肢),坐著輪椅的孩子。阿姨此刻不斷提出五花八門的醫療照護建議,彷彿在用語言填滿這三十年的缺席。
他們說,當年舉家移民美國,也幫媽媽辦妥了出境手續,但她堅持留在台灣和文國士的爸爸結婚,他們莫可奈何。我想問,那三十多年為何不回台灣探望呢?文國士說:「我早幾年會想問,真的就是責備的心態……長大了,知道家裡有精神病患,很多事情就不是用對錯來判斷,就命運弄人吧。」
文國士在高二時,曾問到從未見過的外婆的電話,打了越洋去美國,準備憤怒責備,「憑什麼你們一家在美國,只留下我媽給我奶奶照顧?」沒想到才表明身分,熱情的外婆就開心地講起他們在美國的生活,滔滔不絕十分鐘後,外婆忽然嚎啕大哭,「國國,對不起!」他想恨,卻恨不起來。幾年後,他聽到外婆辭世的消息,那是他們第一次通電話,也是最後一次。
有了那次經驗,文國士看得比我還開。他形容這次和素未謀面的親人見面,聽他們談著種種往事,「感覺很像打完麻醉後在拔智齒,明明拉扯得厲害,卻一點疼的感覺都沒有。」他在臉書上寫下那天對舅舅的觀察:「昨天一整天,我舅舅直盯著我媽看,話不多,就一直看著。一直看著,一直看著,一直看著,一直看著。我好想問他在想什麼,但其實什麼也不用問。」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1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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