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柏克萊大學希伯來文與比較文學教授Robert Alter最近出版了一本《希伯來聖經新譯與註解》,被視為是從藝術角度來彙整和還原舊約聖經的全新論述。這本書的翻譯與寫作耗時超過20年,共三大冊,內容超過3千頁,雖然書寫對象是古老宗教典籍,文字卻不見艱澀,尤其對比已有400多年歷史的King James欽定版聖經,更顯得平易近人。但Alter教授花費數十年光陰,在字裡行間反覆推敲的目的並非是簡化聖經,而是希望當代讀者能夠更原汁原味地領略聖經之美。
在最近一次與紐約時報的專訪中,Robert Alter教授首先就舉了「靈魂」這個字做例子。在欽定版聖經中,「靈魂」一詞不時出現,如約拿書2:6中,上帝讓一條大魚吞了約拿,約拿在大魚腹中向神禱告,呼喊著「大水將我包圍,深及靈魂」。
此處的「靈魂」來自希伯來文的「nefesh」。欽定版將「nefesh」翻譯為英文的「soul」,是取原文的「要害」之意。然而英文的「靈魂」在基督教文化中指的是超越軀殼的精神層面,『nefesh』原意卻是指人體的重要部位,意謂這副存在於俗世的軀殼,兩者不只意義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
「希伯來文裡的nefesh可以有很多意思,可能是指『氣息』或『精氣』,可能是『咽喉』、『脖子』或『食道』,有時候還代表『血液』,另外它也有『人』或甚至『死者』、『屍體』的意思。有時候它代表『胃口』或泛指『生命』、『自我』,但不管怎麼解釋,都很難和『靈魂』扯到一起,」Alter教授表示。
因此Alter的新譯本裡,將「大水將我包圍,深及靈魂」,改成了「大水將我包圍,淹及脖子」,看似微小的字詞辯正,某些人甚至會覺得吹毛求疵,但聖經裡的詩文意象往往成對出現,而且前後對映;若是將經文找出來看,可發現這一段的完整內容如下:「大水將我包圍,淹及脖子…深淵圍住了我,海草繞頭」,此時「脖子」與「頭」遙相呼應(而非突兀的「靈魂」),改掉這錯譯的一個字,聖經的文學價值以及詩文結構,就像是被解除了長久封印,瞬間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