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21 07:45 臺北時間

【虛擬的夢4】遙望女兒塔位 許父日日爬上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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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爸安放女兒的靈骨塔就在自家附近山邊。
許爸安放女兒的靈骨塔就在自家附近山邊。
這2年虛擬幣再度狂飆,打著虛擬幣名號的詐騙無所不在,除了法尼這樣的吸金詐騙,假的虛擬幣交易平台是另一大宗,滑開臉書的虛擬幣社團,到處是受害者的血淚控訴。不只台灣,《華爾街日報》今年6月報導顯示,據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資料,與虛擬幣有關騙局這2年暴增,今年第一季消費者投訴的受騙總額是去年同期10倍以上。
騙子何以猖狂?有個數字也許可以解釋。刑事局公關室主任李泱輯提到,詐騙案警方能追回的錢通常僅3%至5%,但警方也無奈,「早年警察查金流只要查銀行、ATM,現在還要查各種數位支付,以前查3樣、現在要查30樣。警察對金流熟不熟?當然不熟,我們是法令專長,不是金融專長。」
至於罰則,台灣在鴻源案期間已將吸金納入《銀行法》,可判3至10年,十多年前又修法,獲利逾1億元者,處7年以上有期徒刑,刑度比詐欺罪重,因此法官後來多以《銀行法》判刑。
田書旗被判14年,幾乎是殺人案的刑度了。只是,依法他7年後即可能獲假釋,至於罰金1億元,看似驚人,但可改服勞役1年來抵完1億元,大概只有一秒鐘幾十萬元的大老闆會選擇繳1億元吧。田書旗等人吸金所得16億多元,這算盤怎麼打都划算。這還不包括順利逃到國外的,例如當初許如君差一點也上當的房地產名師王派宏。
錢太容易藏了。一談到「洗錢」這個大難題,我們採訪的多位第一線檢警皆表示,錢一旦轉到國外或轉為虛擬幣,幾乎就很難追回,前者要花費龐大的時間及人力,卻因涉及台灣的國際地位問題,成功率低到令人沮喪,後者則是世界各國共同面臨的困境。

虛擬幣納監管 第一步實名買賣

完全無解嗎?一位熟悉新興金融犯罪的執法人員透露,其實並非束手無策,問題出在跟不上時代腳步,例如我國偵辦金融犯罪的專業人力少得可憐,另外,政府及銀行應善用最新科技,「包括金融監理,金流是否異常,銀行其實可以運用大數據協助監控、判斷。」
至於容易被用來洗錢的虛擬幣,「日本多年以前就把虛擬幣納入監管,不但虛擬幣交易採實名制,還比照監管銀行的方式來監管虛擬幣交易所,採特許制,虛擬幣交易所要有洗錢防制、資安、風險控管等部門。韓國也是仿效日本。」我國則直到今年7月1日,才實施虛擬幣交易實名制,「實名制是第一步,比較完整的方式是比照日本,將整個產業納入監管,雖然不可能杜絕洗錢,但可以補起一些漏洞。」
犯罪學者沈伯洋則認為,將虛擬幣產業納入特許制來監管,短期確實會有效果,但需考量監管量能如人力,且時間久了犯罪集團就可能放棄虛擬幣、另尋他途。至於以大數據協助監控異常金流,只要確保銀行不侵犯客戶隱私,確實可行。他也提到,科技發展飛快,政府替司法人員安排的專業課程卻始終不足。
曾任金管會主委的立委曾銘宗則說,有關投資的電話或LINE,其實許多都是詐騙,「但民眾分不太清楚哪些是合法的投資、哪些是非法,因為有些投資是跨國性的,有些則在灰色地帶。」他建議金管會應與刑事局組專案小組,「不能再各自做各自的。並要釐清哪些投資是合法、哪些是非法的。」
事發之後,Cindy買房的頭期款被騙得精光,還負債40多萬元,今年又遇上疫情,她說,如今每月只能賺3萬多元,為此只能停掉買了好幾年的投資型保單。宛如陷入惡性循環。
但她熱心又有正義感,「現在只要有人跟我聊投資,我都會勸他們要小心,利潤太高的一定有問題,不要貪,然後舉我自己的例子,不過我會說是朋友的例子。唉,我當初就是貪。」她至今不敢對朋友說出經歷。
不只Cindy,我們採訪的幾位受害者,幾乎不約而同都用「貪」來檢討自己。Cindy說,自己不算太慘,才願意受訪提醒大眾,多數受害人擔心丟臉,相當低調。
刑罰已到極限,錢又追不回來,受害者還得背負汙名,網路上隨處可見對詐騙案受害者的嘲諷:貪、笨、懶、咎由自取,最後連他們都認為是自己做錯了事。只是,說起貪,人們買股票、投資房地產、虛擬幣⋯也莫不是想迅速獲得高報酬,差別在財經知識的高或低而已。受害者笨嗎?法尼的受害者連醫生、律師都有。懶惰嗎?Cindy與許如君非但不是躺平一族,簡直是拚了命的超級努力之人。

遙望女兒塔位 每天都爬到頂樓

許爸說,爬上自家頂樓平台,便可遠眺前方山邊的靈骨塔,女兒塔位就面向自家。(許爸提供)
政府無法萬能,只是,當司法系統與金融監理都趕不上時代變化而失靈,社會又慣性檢討受害者、簡化案情,便註定永遠不可能改善了。許爸說,願意露面受訪,是希望別再有人受騙,能擋下一個算一個,女兒的事讓他太痛。
女兒離開後,他一直想討公道,但每一件不甘之事,搥出去都像碰上無盡的海綿,體制都告訴他這裡沒有可究責對象。他至今替女兒唯一討到的公道,是親自追回當初「超級黃金幣」的2萬美元,「對方說7月付第一期,我去刷帳本,根本沒有。我跟對方說,她人都死了你們還這樣,他才還錢。」
「我女兒的靈骨塔就在我們家附近,之前我跟太太常去看她,我太太每次都哭到受不了,我就說我們少去,1年去一次就好。可是,我還是每天看她,我家是透天厝,我每天都爬到頂樓,那裡有小平台,種沙漠玫瑰,還可以看夕陽、吹風,也可以看到她。」頂樓能遠遠望見女兒的塔位,那是他特地選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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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09.12 20:39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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