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09 15:46 臺北時間

【《我心我行》專訪1】姚宏易透過鏡頭拆解許芳宜 詩意影像轉化舞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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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
導演姚宏易(左)身兼攝影,構思拍攝許芳宜(右)躺在冰棺的情境。(三乘影像事務所提供)
導演姚宏易(左)身兼攝影,構思拍攝許芳宜(右)躺在冰棺的情境。(三乘影像事務所提供)
2017年秋,國際級舞蹈家許芳宜推出舞作《我心我行》,將一場「自己與自己的戰爭」搬上舞台。時隔5年,以許芳宜為主角的電影《我心我行》問世,但這回她多了「戰友」。該片由編導姚宏易的概念發想,貫穿許芳宜創作、演出的13支舞劇,經過鏡頭語言轉化,重新詮釋她的舞蹈人生。
巡演永遠只去排練場、飯店、表演
電影《我心我行》的構想原本是導演侯孝賢提的,在與許芳宜合作《刺客聶隱娘》過程中,認為應為她拍支影片。身為侯導多年工作班底的姚宏易笑說,「我其實是『受災戶』,因為支票是侯導開的。」
姚宏易曾以紀錄片《金城小子》拿下台北電影獎百萬首獎,也得過兩座金馬獎最佳攝影,他坦言,「我可以拍,但我不懂現代舞,也不想只是一路拍她在哪表演。」之前他曾跟著去拍許芳宜在波士頓和紐約表演,「但我發現滿無聊,因為只有排練場跟飯店,表演結束到下個地方,又是一樣。如果做紀錄片,永遠是排練場跟飯店、表演,要幹嘛?」
不過姚宏易後來決定與許芳宜合作,是因為發現「我可以放大她」,也就是變成更能自由揮灑的電影形式。製片陳薇解釋,姚宏易一直希望往前走,嘗試新的形式風格,並提到1956年克魯佐執導的紀錄片《畢卡索之謎》與塔可夫斯基的電影《鏡子》。
「平行創作」各自發揮再統整
電影拍攝之前,導演姚宏易提出問題,讓許芳宜以舞蹈回答。
《畢卡索之謎》記錄畢卡索作畫的過程,但後來又將這批畫悉數銷毀,使影片成為僅有的紀錄;《鏡子》則是塔可夫斯基極具自傳色彩的電影,在現實與夢境、個人記憶與家國歷史之間穿梭,影像冷冽詩意,這兩部片也對姚宏易拍攝許芳宜電影有所啟發。陳薇表示,「導演認為,也許這次拍許芳宜就以電影為舞台,舞作則在電影裡實現。導演對影片的構想,也給我強烈的畫面感,因非常感興趣所以加入。」
姚宏易說,通常紀錄片都是訪問傳主談童年、成長與打拚過程,但在這部電影裡,他希望許芳宜以編舞來回答這些問題。姚宏易看了許芳宜的兩本著作,接著和她討論,列出她舞蹈生涯4個重要節點:「啟萌」、「立志」、「揚名」、「歸國」的主要敘事線,並請她以此4個節點為主題,藉舞蹈表達。
陳薇表示,「提出4個節點後,芳宜老師開始編舞創作,導演也將她編舞排舞的狀態記錄下來,並在窺看舞蹈創作過程時,同步構思如何將舞蹈的意象轉換成電影語言,進一步延伸,展開『平行創作』。」陳薇強調,與一般電影製作是先有劇本,再按劇本找演員、場景、美術等等。《我心我行》一直是「平行創作」,「導演仔細觀察芳宜老師的舞蹈之後,產生靈感,並把想法告訴製片組,大家也盡力配合。」
任何藝術家都有混亂期、崩潰期
影片由陳竹昇(右)、謝盈萱(中)扮父母,藉三人舞呈現親子間為了舞蹈產生的緊張關係。(三乘影像事務所提供)
片中關於場景、表現手法等概念設計,都是姚宏易想出來的,有些時候則是概念走在前面。例如:父母與小孩三人關係的部分,姚宏易希望以兒童的奇幻感呈現,想出以溪流、繩索等方式呈現,製片組於是從許芳宜的故鄉宜蘭開始找景,但後來選擇在立霧溪拍攝。
還有電影在序場之後的第一場,以告別式的方式,安排許芳宜躺在冰棺內,由牧師唱誦她的過往輝煌事蹟,也有姚宏易的用意。他說,「牧師代表『恐懼』,那些以莊嚴語調唱誦的光榮歷史,其實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因為可能無法超越。」至於為什麼是「冰棺」?是因為舞蹈表演常會造成全身疼痛,為了急速讓身體消炎,明天可以繼續跳舞,許芳宜每天練舞之後就將冰塊丟入浴缸泡冰塊澡,這也是冰棺的寓意。
另外為表現許芳宜在紐約打拚時的奮力掙扎,姚宏易提出「旋轉房間」的概念,並在中台灣影視基地的深水池拍攝,讓特殊設計的房間可以如滾輪般旋轉,許芳宜則在裏面跳舞,接著房內還瞬間灌入大水,一片狼籍失序。姚宏易說,「這是想最久的一段,我覺得任何藝術家都有混亂期、崩潰期,所以房間一定要轉起來,轉起來還不夠,還要浸水、淹沒。我原本還希望水中有一小段表演,但因為水池的浮力太強,房間只能下去一半,最後只好作罷。」
到達后冠、登頂過後的旋轉階梯
許芳宜在螺旋梯的舞蹈,是全片焦點之一。(三乘影像事務所提供)
拍攝過程中,許芳宜身為全片靈魂人物,但完全尊重導演的決定,姚宏易也說,「除了編舞外,她完全沒意見。」可是過程中,兩人也會互相挑戰。他以陳竹昇、謝盈萱飾演的父母與女兒的三人舞為例,原先他覺得看不到三人之間的張力,許芳宜就再與他討論,不斷嘗試,找到共識。
一場許芳宜在螺旋梯的舞蹈,是全片焦點之一。姚宏易指出,「那個場景本來想在紐約自由女神像內的螺旋梯拍攝,那道梯的頂端是女神的后冠,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觀。這段舞蹈象徵「到達后冠、登頂過後」,但因新冠疫情爆發,這段就沒去紐約,改在台中的中山醫學大學的螺旋梯拍攝。」
影片裡許芳宜在螺旋梯上與攝影鏡頭的互動,堪稱一絕,但這場其實是即興表演,甚至沒有保護措施。姚宏易透露,「一開始芳宜老師有些抗拒為何要沿著階梯,一路由下往上跳,還問『為什麼不能用走的?』我說『沒關係,你如果想用走的也可以』。後來攝影機一擺、音樂一放,就跳起來。事後她說,自己也不知道會這樣跳,但我覺得以她做事的邏輯,應該早在腦中排演過,因為她是處女座、很挑剔。」
有那麼一刻,我真的看到許芳宜了
許芳宜身為全片靈魂人物,但完全尊重導演的決定。(三乘影像事務所提供)
入圍今年金馬獎最佳攝影、原創電影音樂與動作設計的《我心我行》由導演侯孝賢監製,姚宏易身兼編劇、導演、攝影與剪輯等4項工作。姚宏易攝影功力已廣受肯定,但他說:「同時當導演與攝影時,我反而會把攝影放在後面,因為那是我會的技巧,困擾度也最低,導演才是困擾最多的。」
在斷斷續續將近9個月的拍攝過程中,姚宏易跟著許芳宜上山、下水、排練、編舞、跳舞,看她與家人、老師、學生的相處,也以紀錄片的方式先行跟拍,並在記錄過程中找到電影創作線索。經過這些時日,他除了捕捉許芳宜的舞蹈作品,還有生活、排練中的許芳宜,並以剪輯將兩者相互銜接。姚宏易說,「希望讓不懂現代舞的人,在看電影的一剎那中發現『我也看懂現代舞』,那這部片就算值了。」
《我心我行》導演姚宏易(左)與製片陳薇(右)。
至於姚宏易究竟觀察到許芳宜哪些不為人知的面向?他說,「她是長期以來這麼拚命的一個人,還在國外拚出一個位子,她怎麼可能鬆懈到讓你看到?所以我說,我沒辦法拍紀錄片的意思就在這,如果沒透過轉化,就沒辦法繼續拍下去。」
不過,想了一想,姚宏易補充,「拍片尾聲、在中台灣影視基地拍攝時,有那麼一刻,我真的看到許芳宜,終於覺得拍到了。」那一段許芳宜先後以紅衣、白衣登場,「如果說紅衣人是比較外在的她,應該說,我真的看到那個白衣人。那段她一直跳、一直跳、轉向天空,然後繼續跳......」
《我心我行》將於11月11日上映。
攝影師出身的姚宏易說:「如果同時當導演與攝影時,我反而會把攝影放在後面。」(三乘影像事務所提供)
更新時間|2023.09.12 20:44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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