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7日（上週一），護國神山台積電驚爆，甫於今年退休的前資深副總經理羅唯仁，涉嫌在退休前影印20箱資料，帶槍投靠美國英特爾，引起台積電關注並啟動調查，消息傳出之後，震驚全球科技業。雖然台積電已於25日對羅唯仁正式提告，但老將投效敵營仍引起各方關注。
封面故事／中生代競爭暗潮洶湧 台積電接班布局魏哲家陷長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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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科技業最重磅大事，莫過於退休的台積電資深副總羅唯仁帶槍投靠英特爾，雖然台積電已於25日向智慧財產及商業法院提出對羅唯仁的訴訟。本刊調查，不僅老將跳槽敵營讓台積電董座魏哲家傷神，近期更因中生代接班競爭暗潮洶湧，讓他陷入長考。「衝刺先進製程重要性與日俱增，原本年初要晉升資深副總的王英郎，正面臨掌管先進製程的張宗生強力挑戰，由於過往曾有梁孟松因不滿人事安排，憤而跳槽對手對台積電造成傷害，CC（魏哲家）正陷入兩難。」知情人士對本刊說。
台積電內部盛傳，這次爆發退休老將羅唯仁跳槽英特爾事件，最重要關鍵，就是他不滿人事安排。「CC（魏哲家）去年升任董事長後，羅唯仁原希望更上一層樓，結果董事會並未批准延後退休申請，自認被虧待的他決定跳槽英特爾，就是要讓台積電付出代價。」內部人士透露。
「就像創辦人張忠謀安排劉德音和魏哲家接班後，人稱蔣爸的蔣尚義退休後跳槽到中國的中芯國際一樣，自視甚高的羅唯仁，自認也是CEO（執行長）的料，所以也走跟蔣爸相同的路。」老台積人形容。
王英郎與張宗生 各據山頭
羅唯仁帶槍投靠英特爾引發震撼外，本刊調查，更讓魏哲家傷腦筋的另一件事，就是台積電中生代接班的人事布局，同樣暗潮洶湧，雙方勢力各據山頭的問題已浮出檯面。「屬於棟梁之才的中生代人事沒處理好，接下來發生的人才、技術外流問題，恐比羅唯仁跳槽英特爾更可怕，CC正陷入長考之中。」
台積電內部人士對本刊透露，像是派赴美國亞利桑那廠解決建廠及量產進度延宕的救火隊長—副總經理王英郎，原本年初就要升任資深副總，各界都以為這次回台就能高升，但至今已2個月，升遷案仍未拍板。
「王英郎正面對負責先進製程的副總經理張宗生的強力挑戰。由於先進製程是台積電遙遙領先三星、英特爾，壟斷全球9成以上AI晶片市場的關鍵。」知情人士對本刊說，「張宗生負責先進製程，他懂的技術很少人可以取代，截至今年第三季為止，先進製程占公司整體營收比重已經達到74％，台積電可以讓他離開嗎？王英郎的確很有一套，支持他的人也很多，但是他專長的工廠營運，內部懂的人也較多，所以對CC來說，很難不深思利弊得失。」
半導體界暱稱「阿郎」的王英郎，不僅是台積電歷任最年輕的副理、技術處長和廠長，49歲升副總經理，創下台積電最年輕副總紀錄，在台積電的官方網站上，王英郎的排名也是副總經理群的領頭羊。
「除成功救火美國廠帶入量產，阿郎也是在7奈米量產與英特爾決戰取勝的關鍵人物，由於7奈米無法完全由人工調機，他藉重AI調校設備維持生產品質的創舉，對台積電製程往前推進非常重要。」曾跟王英郎打拚的同事透露。
精研發拚善製程 拔擢兩難
比王英郎晚3年才升副總的張宗生，台積電內部則稱他為「生哥」。平常就大量閱讀論文的張宗生，常要求團隊跟進廣泛讀論文。「他常說：『要做更先進製程的研究，就得讀更多。』還說：『要有50％的時間，讓員工去想新的事情。』」率領4,000名研發大軍的張宗生自有一套領導哲學。
在張宗生帶領下，台積電3奈米製程不但遙遙領先、訂單爆滿，就連過去的競爭對手三星，也變成了台積電的客戶，因此，今年在產能增加6成的情況下仍供不應求，高雄最新的2奈米廠也由他掌帥印。
王、張2人在台積電中生代中表現傑出，就連創辦人張忠謀也透露：「退休後，王英郎、張宗生都會來看我，2人就像雙胞胎常常坐在一起。一人負責生產製造，一個負責研發，2人密切合作就是台積電的致勝關鍵，」可見2人在半導體教父心中的重要性。
「這次羅唯仁跳槽英特爾，更讓身為掌門人的魏哲家，必須權衡維護公司團結、增進競爭力，以及培養人才等方面的利弊得失，通盤考量以後才能決定，究竟是拔擢誰，為此，魏哲家已陷入兩難之局。」業內人士觀察。
梁孟松跳槽三星 又轉中芯
人事擺不平，導致人才出走已非首樁。像是在張忠謀在任時，就曾發生梁孟松與孫元成2人競爭研發主管。「結果孫元成勝出，梁孟松被調離研發部門外派歐洲，不滿升遷安排的梁決定跳槽三星，造成台積電相當大的傷害。」回憶這段往事，一位老台積人搖著頭說。
正因成功挖角梁孟松，讓三星能從28奈米製程直攻14奈米，技術一次跳躍三個世代，不僅比台積電的16奈米製程，早了半年推出，還讓三星成功從台積電手中搶下獨占的iPhone晶片生意。「台積電只好對三星提告，最高法院判決梁孟松不得繼續為三星服務後，才遏止三星的追擊。」資深業內人士說。
不過，麻煩並未解決，就在梁孟松被迫離開三星後，他又跳槽到中芯國際擔任執行長，協助中芯順利量產28與14奈米製程，這幾年中芯成熟製程不斷坐大，現在更導致成熟製程供給過剩，威脅除了台積電之外的台灣同業。
「在梁孟松帶領下，中芯已在成熟製程躍居領先，只要產能全開出來，包括聯電、力積電等台灣成熟製程同業都會很慘，就像面板一樣，有中國政府補貼，連我們都考慮找中芯代工，因為價格是台灣的75折，怎麼跟他們競爭？」一位IC設計業老闆形容。
「絕對要注意台積電人才流失中國的問題，如果我是中國業者就會大量使用。」不願具名的台積電主管透露，「現在就連台積電成熟製程也感受中芯的壓力，6吋廠已宣布2年內要退出，接下來台灣的4座8吋老晶圓廠也可能會轉賣給世界先進。」
問題是，梁孟松跳槽到中芯的衝擊，至今尚且未止息，位階比梁孟松更高一階的羅唯仁，如果帶著數十箱機密資料跳槽到英特爾，會颳起更大的風暴嗎？
羅唯仁到英特爾 影響有限
長期觀察科技業變化的和碩董事長童子賢就直言，「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影響較輕微。但如果是整個團隊帶資料離開，就麻煩了。」但他也認為，英特爾的製程結構與台積電不同，一個人去影響有限。「英特爾擅長垂直整合，把自家產品導入自家製程；台積電卻必須一次服務5個大客戶、30個中型客戶、上百個小客戶，並能因應不同設計做製程微調且保持高良率，如果沒有團隊協助，很難做起來。」
一名半導體廠董事長也贊同童子賢的說法，他表示，「台積電今天的技術層次，有太多細節和眉角，要全面掌握的機率不高，但縮短學習曲線，是有可能的。」
今年75歲，跳槽英特爾引發軒然大波的羅唯仁，畢業於台大物理系、擁有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固態物理與表面化學碩士和博士學位。不但曾擔任過英特爾廠長，在台積電也一路擔綱研發副總、先進技術事業副總，以及技術研發暨企業策略發展資深副總等職，他也是向張忠謀提出夜鷹計畫，以研發團隊24小時不間斷加速推進，成功跨越10奈米的重要推手。「正因戰功卓著，為禮遇羅唯仁，台積電甚至讓他延了8年才退休。」知情人士說。
剛傳出羅唯仁跳槽英特爾消息時，一名台積電的主管就對本刊說：「公司續聘他那麼多次，已對他很好，況且都已經75歲，不太可能會跳到英特爾吧。」但沒隔幾天，羅唯仁就傳出在10月底已進入英特爾任職，讓台積電內部震撼不已。
據台積電內規，資深副總67歲就該屆齡退休，如要延後退休就必須每年提到董事會同意，羅唯仁已連續8年延退，今年卻不繼續延任，台積電內部認為，可能就是為了拔擢中生代考量。
傳帶走機密資料 檢方調查
令人納悶的是，市場傳出羅唯仁退休前曾大量影印機密資料，高檢署也在第一時間宣布分案調查，相對於過去對梁孟松到三星以及中芯的追訴，台積電直到25日才對外發布聲明，正式向智慧財產及商業法院提出羅唯仁的訴訟。
台積電表示，羅唯仁任職期間即簽有保密條款及離職後的競業禁止條款承諾離職後不為競爭之同意書。台積電法務長方淑華在 114 年 7 月 22 日進行離職面談時，特地提供提醒信函供其詳細閱讀，並在法務長說明離職後之競業禁止義務及詢問其離職後去向時，羅唯仁回應將至學術機構任職，並未說明將前往英特爾任職。離職後羅唯仁旋即前往英特爾擔任執行副總裁（Executive Vice President，簡稱 EVP），而羅唯仁高度可能使用或洩漏、告知、交付或移轉台積電營業秘密及機密資訊予英特爾，因此台積電有採取法律行動（包含違約賠償）之必要。
身為國發會主委、台積電董事的葉俊顯先前則替台積電緩頰：「羅唯仁在離職前一年多，就已經被調離核心業務，不再接觸先進製程內容。」
至於挖角羅唯仁的主角—英特爾，在沉寂了4天後，才由執行長陳立武回應表示，「指控都是謠言與預測，英特爾向來尊重他人智慧財產權。」試圖化解外界質疑。
一位半導體業高層坦言，羅唯仁擁有美國公民身分，加上人也已在美國，即便真的帶走機密資料到英特爾上班，台積電恐怕還是拿他沒轍。「但就算透過官司彌補損失的機率不大，基於維護保密制度考量，應該還是該對他提告，亡羊補牢。」
從梁孟松到羅唯仁先後跳槽敵手事件觀察。不管是對張忠謀，還是魏哲家，台積電真正要面對的最大難題，依舊是「接班人安排」。面對王英郎和張宗生2位中生代戰將，接下來究竟要複製張忠謀設計的雙首長制？還是要選出最佳接班人交棒？哪種方式才符合台積電的最大利益，考驗魏哲家的智慧。
回應
針對台積電副總經理王英郎原本年初傳升資深副總經理，結果因主管先進製程的張宗生重要性與日俱增，讓魏哲家為了要拔擢哪一位陷入長考問題，截至記者截稿前，台積電尚未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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