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音飆嗓是招牌,讓卓義峯的現場演出很有感染力。(翻攝自卓義峯臉書)另一個原因是,他多少也被安穩給消磨了野心。駐唱一週唱4場,偶爾的商演及節目錄音,加上他自己會投資,日子其實挺舒服。「我就覺得我沒有置死地而後生,沒有被逼到絕境。每次訪問,我都跟人家講,我真的沒有很辛苦要發片的故事。」外在沒有那麼苦,心裡的苦呢?或許也是因為他認了自己的命,野心才沒有往內刨刺著他。
不必聽那麼多苦我著實鬆了一口氣,還聽卓義峯說起他的消夜場。食欲很神奇,性屬感官之娛,雖然欲望必興煩惱,但同時間,它也令人心裡安頓。深宵裡的消夜,卓義峯曾在駐唱場結束後,一行人叫附近相熟的麻辣鍋店外送來開鍋。曾在基隆夜市裡吃炒牛肉到2、3點,又去採買螃蟹到其中一個樂手家吃到早上7點。大同區歸綏街一家神奇小店的炒泡麵、 大安區樂業街無名港式煎餃⋯好餓!
而卓義峯又想起採訪地點附近有家美味的胡椒蝦,當然是晚上才營業的店家。他的「峯味指南」是夜間限定。這樣一個食欲獲得滿足的人,內心肯定有種飽足,他不會活得很餓、很渴求。
因為外表不出色,一唱歌卻技驚四座,所以卓義峯以前被稱為「丐幫幫主」。但他承認自己不想爭天下,沒有很多野心與企圖心。因為發專輯,卓義峯的消夜時光也稍克制了些,現在他比狂吃消夜時少了快10公斤。他跟前輩楊培安同樣有著高亢飆嗓的歌路,楊培安惜才,存了300萬元要幫卓義峯發片,「他真的說他想要做一張我喜歡的專輯,就這樣而已,他是一個很奇妙的人。」反倒卓義峯苦惱了起來,因為「壓力真的很大。300萬,你可以買輛車,很好的車,也可以去買房子啊⋯」
「我剛開始出來唱歌時有設定一個年限,我大概30歲後,就不會再想太多東西,剛好那時候我30歲。我又覺得,是安哥的話,我可以拚一把。我是一個搏感情的人,他是一個重情義的人,他對我很好,我會願意為他拚命。」
就是因為身邊有楊培安,還有即使沒合約卻還是幫他處理通告的朋友,卓義峯想回報這些人,「我現在的座右銘是『你不能讓這些幫助你的人失望』。」別人拍MV要宣傳再三叮嚀早起,卓義峯是前一天去游泳、做皮拉提斯,讓自己累到晚上9點就睡著,隔天自然起得來。
唱張雨生〈我期待〉出名的卓義峯,10年之間,又何嘗不是前前後後迂迂迴迴的試探。卓義峯有多認命?認命到了把自己藏身於刀背之後,虛榮不是他人生的必要。「我真的沒有覺得我運氣不好,以我這樣子的人,我的機會已經很好了。」
怎樣子的人?「長得不是很好看⋯唱歌講實話也不是那麼厲害,我認識做演唱會與錄音和音的歌手,他們是很厲害的,我都問他們功課要怎麼做。」「相較之下,我很幸運,統一發票我至少有中200元,有些人中頭獎,也有些人沒中⋯我這樣類型的歌手,還是有很多人過得辛苦,我是比較不辛苦的那個人。」
唱著不同的歌,歌裡有肥有瘦,高音成為能量往上堆疊直衝,卓義峯唱歌是一種沒有隱瞞的唱法。有愛唱歌的父母,他一直是享受唱歌的,念統計的他務實,對數字敏感,第一次發片,他知道唱片公司投資了多少錢,自己讓投資方賠了多少錢,「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能幫人家賺錢的唱片歌手,那就唱唱Live就好,很認命。」
現在選擇發片拚一場,卓義峯說他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不想辜負一路幫助他的人。他在當年的「快樂幫」裡,是一個個性較沉穩的人,但到了駐唱現場,為了炒熱氣氛,心可不能冷,於是他學會講幹話。「比如說有人點我的歌,我就會說這歌誰點的?這麼不紅的歌都點,你也是挺厲害的。」「我現在要唱一首歌,這首歌比我的歌還要不紅⋯」還有他賣自己的專輯時,他說「你不要去想唱片420元很貴。這是做得很漂亮的杯墊,可以拿來蓋泡麵,打牌時桌子不可以墊桌腳,它才賣你420元,還有音樂可以聽⋯」
初駐唱時他從排自己的歌單學起。「前面兩首歌要抓到人,因為大家剛進去比較浮動,我的專長就是唱高音類別的歌,假設第一首唱〈死了都要愛〉,人家就會想看這個人在幹嘛。兩首之後,你就唱一首你想唱的歌,人的注意力不會注意太久吧,之後可能就要唱首〈海闊天空〉讓他們開心一下⋯」
他因選秀比賽出道,練的是刀尖上的武功,但見血不是必然,有錢賺才是必要。本來卓義峯是有多少花多少的個性,直到2011年連續做了陳志遠、劉偉仁等音樂人的追思音樂會,才決定理財,「不然我如果突然離開,我會不會給身邊的人造成麻煩?」
2012年他去比《中國好聲音》,因而那一年中國商演多,他拿賺進的人民幣低價買美金,在大家都投資新興國家時,他選擇買生技,「低價買進的美金,再去買美金的基金,最後那支基金投報率高達196%。因為念統計,我對數字還是稍微敏感一點。」
大一起,卓義峯就參加學校裡的比賽,他直說就是為了賺獎金,強調沒有感人的故事。回憶起此生第一場比賽。當窮學生身上只剩50元時,本來打算泡麵過一週,室友跟他說,若卓義峯去參加比賽得前3名,就請吃雞排跟百香綠茶。於是卓義峯就去了,拿下第2名,雖然沒有獎金,「但室友真的請了雞排跟綠茶,還加碼豬血糕。這就是第一次比賽我賺到的。」
別人想像他過得很慘,那都是別人的想像罷了。卓義峯曾經痛快的消夜人生,讓他眉眼之間保有逗趣、保有快樂。卓義峯的數字感又來了。「在pizza店打工,時薪只有85元,騎摩托車外送一趟加10元,颱風天一趟加20元,所以,我只要參加學校的比賽,拿到的奬金是1,500元到3,000元不等,對於我來說很多。」朋友揪他買潮牌外套,他竟說:「我的錢不夠,不然你先等我一下。」又去參加電視台來學校辦的選秀比賽⋯然後貌不驚人的卓義峯就出道了。
原來卓義峯手上始終有運氣(而且絕對不只是中200元的運氣),只是過去他更寧願認命,更願意選擇被命運所馴。當他與朋友吃著消夜,得與失的邊界都模糊,他不想一個夜晚又這樣結束,其實另一個他認命的夜晚也就這麼結束了。
卓義峯當然愛唱歌,但我想他更愛消夜。他駐唱的店裡,樂手們一週會聚一天餐,樂手都換了幾代,傳統還是繼續。但他不無遺憾說著:「現在不會吃到早上了,頂多2、3點。」
本來話不算多的他,評論起消夜時是熱情的,比如說起某家開到半夜3點的店,他眼睛超級亮,「雖然是賣牛肉火鍋,但它的鐵板骰子牛超好吃,超好吃!連蒜頭都可以吃。」我真的見識了卓義峯為了吃所展現的雙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