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開始害怕有一天推開影廳,會看到裡面只剩稀稀落落的觀眾,他會非常尷尬。
【監製手記2】九把刀《打噴嚏》 我們人生吃過大便,BUT!

當打噴嚏的票房漸漸停滯,曲線開始下滑時,我們遇過只坐了戲院十分之一的觀眾,遇過表情非常冷靜的觀眾,遇過根本沒有想舉手發問的觀眾,遇過毫不在意我們要做映後直接離場尿尿的觀眾,我們都臉皮很厚地走進去鞠躬,拜託大家如果喜歡電影就多多幫忙在臉書或IG分享預告跟主題曲,如果覺得電影很爛就必須更加推薦給朋友……因為不能只有你看到!
我很不喜歡安慰男生,只恨我剛剛好站得很近,我只好跟小弟說,我拍的那部怪怪怪怪物,從開演第一天戲院就開最大廳給我爽,結果觀眾根本坐不滿三分之一,我帶著一群新演員興沖沖做映後,那種氣氛才叫恐怖好嗎,對不起戲院也對不起演員。重點是,重點是,重點是每一部電影到了最後都是這樣好嗎?
看到小弟患得患失的臉,傳影的宣傳Eva姊則一臉嚴肅告訴他:「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要面對。」
Eva姊啊!我是覺得小弟一點也不想面對啦哈哈!膽小又愛面子的他,就是超怕沒觀眾腳底發冷啊!
但怕歸怕,小弟也沒怕到落荒而逃。
他還是繼續跑更多的映後,不斷的合照又合照,簽名又簽名。
有一次宣傳團隊為了維持秩序,隔開了小弟跟手下們的距離,小弟仍努力伸手從粉絲群中拿走了一封信。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要拿卡片啦,我已經好幾年沒有收過了。」
雖然我也很想用淚汪汪的眼神說一些,真希望《打噴嚏》永遠都不要下映這麼濫情的話,但,這麼幼稚的念頭真是一秒也沒閃現過。上映快一個月了,每個人都曉得打噴嚏與大銀幕別離已進入倒數計時,但只要傳影規劃出新的場次,小弟還是場場參與。不知道每天都一身疲憊回到家的他,睡前都以什麼心境總結這些越來越使不上力的努力。
我沒問過小弟,怕太正經的答案會帶來尷尬。
小弟可能單純不想放棄。
小弟可能認為自己有義務,必須好好謝謝每一個買票來看電影的觀眾。
或許,小弟不知道該怎麼說再見。
上星期傳影安排了終極的環島感謝之旅,預計讓小弟將所有縣市戲院都跑一遍。大家都說是為了感謝觀眾跟衝刺票房,但小弟嚷嚷著:「不要騙我!這明明就是感謝祭!《打噴嚏》要下片了!我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我知道!」
沒人想接他的話。

我在彰化跟小弟會合時,戲院用連站票都售光的超級爆滿迎接他的映後。
我拿著麥克風說:「喂你在彰化拍《那些年》耶,彰化是你命中註定的福地啊!」
小弟瞪大眼睛:「所以我來了嘛!我知道需要大家的支持我才能繼續努力下去……你也一樣好不好!我們都要加油啦!」
我肯定是呆了一下。這麼直白啊哈哈哈哈。
到了環台感謝祭最後一站台北,跟林依晨會合一起做最後一次《打噴嚏》映後,小弟霸佔麥克風認真感性了一番,感謝影迷,感謝這一切後,突然他靈光一現,問滿場觀眾有哪些人是第一次看打噴嚏,有一半的人舉起手。
小弟高興地說:「好啊,那我們不下片了,繼續映後!」
那時我才明白,他是捨不得說再見。
反省檢討,首先絕對不能說影迷用四千六百多萬票房迎接小弟的舊作,是一個不夠熱烈的掌聲,不然太不知足。但認真計較起拍攝與購回版權的成本,那《打噴嚏》的總票房當然不夠好,喔不,是根本很吐血嘔嘔嘔。
雖然很多人都認為是形象問題阻礙了觀眾進場看我們的作品,BUT!
人生最需要思考的就是這個BUT!
BUT我打心底認為《打噴嚏》的確可以更好看,這才是一個值得振奮對待的理由。片子裡有幾個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說心心姐姐在打工遇襲時,義智跟建漢一開始不該在計程車上,改在心心姐姐旁邊胡鬧更好。比如說所有的槍戰戲都應該整理得更有條理。比如說音波俠最後必須飛到孤兒院跟居爾好好打一場再被打爆(得調整一下預算的配置)。比如說閃電怪客的死法應該更有英雄感。比如說或許應該拍一場眾人在義智墳前團聚說再見的戲……或許啦……
不管我跟小弟有多愛《打噴嚏》,也不論這部電影對我們的人生有多重要,都必須打起精神來總結,《打噴嚏》再拍一次的話一定可以更好看,哪裡需要改進我也研究透徹了,但《打噴嚏》就這樣了!可以了!夠了!好與壞都是《打噴嚏》最後的樣子,把這些收穫放進下一部電影裡去鍛鍊,拍出更好的電影,才是我們最需要的改進。

「真的是這樣嗎?會不會其實……沒有人想看我演戲了?」小弟有點惆悵。
「你這樣想就太輕鬆了。」我無法認同。
「輕鬆?哪可能輕鬆?」小弟很震驚。
「推給你吃大麻我劈腿很簡單啊,一句話就可以結案了,幹就都不用努力啊。我是這樣想的啦,就因為我們人生吃過大便,觀眾對我們的標準絕對比其他人嚴苛,就當做嚴苛兩倍好了,所以我們要拿出兩倍好看的東西,才能得到別人一般好看的評價。所以呢?所以就拿出可以讓下一部電影十倍好看的努力吧。」
「真的是這樣嗎?」小弟迷惘。
「對吧?這個宇宙運作的道理應該是這樣的吧?」我很想這麼定案,卻還是忍不住補充:「還是我們去捐血?我們每個禮拜都去狂捐血好了。」
「我沒辦法,我被註記了不能捐血。」小弟鐵青著臉。
「被註記?因為吃大麻嗎?」我頭都歪了。
「對啊,我一輩子都沒辦法捐血。」小弟怏怏地說。
「幹好慘。」我嘆了一口氣,只好貢獻我的絕招:「是說,我過馬路的時候還是有在注意……有沒有老婆婆差點被車撞到啦。」
「我也有在注意啊。」小弟皺眉:「我還叫旁邊的人幫我一起注意好不好。」
對啊,我們隨時準備好用微不足道的肉身回饋社會。
在我們粉身碎骨前,打從去年五月我們就開始一起努力新片了。
十倍。
最後,這一篇文本來是想直接發在臉書上的啦,但上次寫了一篇小弟跟我打跆拳道打到韌帶斷裂的往事,後來《鏡週刊》也問我要了稿子,我這篇反正寫了就給《鏡週刊》發吧,希望總有一天可以拍到我用肉身千鈞一髮搶救老婆婆的英姿,稍微提高一下我的陰德值啦謝謝。
新片明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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