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欣專欄】曾經知世故而天真 奧斯卡如何面對自己的中年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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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人生》反映了普世的失落,贏得第93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獎。(迪士尼提供)
《游牧人生》反映了普世的失落,贏得第93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獎。(迪士尼提供)
在美國信心喪失的年代,我們可能懷念那種過往好萊塢「知世故而天真」的美國價值。有知識洞見的犀利,以及那種無關成敗的情懷,這是以前奧斯卡振奮人心的地方。如今奧斯卡有中年之態,這次入圍電影更有深刻的內省成分,但不見得讓全球共鳴,這是過渡期?還是會再次回返純真年代?
奧斯卡仍是最普羅且最能主宰全球市場的獎項。但隨著這5年的最佳影片,如今已在世人記憶中淡去(當然跟分眾與資訊爆炸也有關),頒獎後的討論度也漸弱。

從全球的共識 如今更像是美國本身處理自家矛盾的選擇

奧斯卡在走過過去最閃亮,讓全球人為其同哭同笑的年代。今年的奧斯卡是最直面電影產業隨平台崛起與疫情,而出現的根本性衰退與改變。同時以往好萊塢電影是種造夢的象徵,全球影迷共同的回憶。不過這幾年奧斯卡雖然在去年選出了韓片《寄生上流》為最佳影片,但因為選擇偏向政治正確,更像是美國本身處理自家矛盾的選擇。
其實今年的最佳影片入圍的品質較往年好,但它們不太像過往《阿甘正傳》那般普羅,必須有一定的情懷與門檻,如有關1968年真實事件改編的《猶大與黑色彌賽亞》、重新審視30年代好萊塢的墮落《曼克》、7個反越戰的運動領袖被檢方起訴共謀煽動的《芝加哥七人案:驚世審判》,都是在執行面與人性面上很深沉的作品,入圍片整體上沒有好萊塢以往電影的某種輕盈特質。這幾部關鍵電影,都在訴說著美國這場黃良大夢做完後,真正面對的蒼涼與現實。

美國的失落 是否真能讓全球人共鳴

奧斯卡是美國重要的門面之一,但這五5年的奧斯卡也反映了自身的矛盾與失去自信的美國夢。無論正在延燒的種族議題,經濟上的重挫、失去榮光的危機感,都在在呈現在近年的電影裡,但如何讓全球共鳴,是這2年奧斯卡入圍片的問題。
電影作為一種最有效的情感傳遞與溝通,在《樂來越愛你》之後,好萊塢很少能營造出觀眾共同的記憶(除重度影迷)外。但不得不說,在去年因疫情而有限的選擇下,這幾部入圍電影雖然略嫌沉重,但仍有深刻之處。

《游牧人生》的成功 反映了過度努力後的全球失落

《游牧人生》是入圍中最親切的作品,它可以是全球人們心中一種反璞歸真的嚮往,深刻一點來講,它也的確反映了老中青三代到底為何失落,以及「到底為什麼要努力」一種反思。所謂厭世潮,不只是年輕一代,到了近年,更是一種過去幾十年過度追求績效與努力,人的價值反被極微小化的真實呈現。
以全球經濟與疫情的連番風潮下,《游牧人生》對於物質生活的出走,與集體的普世失落有更進一步的療癒作用,可以理解是個最中庸的選擇。
《花漾女子》是非常破格的女性復仇片,贏得最佳原創劇本獎。(UIP提供)

《花漾女子》手法不夠純熟 但是最破格的女子復仇片

《花漾女子》是非常破格的女性復仇片,畢竟它不像《追殺比爾》還有種爽快感,它完全訴求的是女性的反控無力,只能玉石俱焚的報仇。
有人拿這部與1988茱蒂佛斯特演的《控訴》相比,其實完全不同,《控訴》仍有良心律師的希望,這部電影已經沒有好萊塢式的天真。女主角只能自毀式的控訴,更是反映了「me too」至今又如何,以及色狼溫斯坦黨羽仍活躍於政商的現實。
《花漾女子》雖然執行面上不到位,敘事手法太刻意,但這點突破仍是可圈可點的。

《父親》忘了自己 但感情仍在的深刻作品

關於失智題材的《父親》,一種腦內迷宮的方式,呈現了驚悚片的效果。但他深刻之處更在於那情感面仍在心底翻湧,殺出時間格之外的動人,如安東尼霍普金斯最後嘶喊的那幕、窗外小男孩的閃回、女兒走出療養院蒼涼的一幕。時間與記憶儘管如秋風掃落葉,但情感仍然困在身體裡迴盪。無論是失怙感,還是那關於愛的記憶,這部電影超越了時間,在細節中留下了情感的深切,是化繁為簡卻愈陳愈香的作品。
《夢想之地》以韓國人在阿肯色的移民夢,講著過去一批批移民的追求,關於美國夢裡的韓國人歷史,由孩子看著只能剩下夢的一代,背影有餘韻。
83歲的安東尼霍普金斯在《父親》飾演失智症患者,贏得影帝的同時也創紀錄成為最高齡得獎者。(采昌提供)

反省歷史 《猶大與黑色彌賽亞》不討喜但批判力強大

但可惜的是能見度不高的《猶大與黑色彌賽亞》,講述1968年興起的黑豹黨,其領袖相信社會主義原本的良善,想為黑人打造一個老有所養、幼有所長的環境,想建立黑人在美國的自信,而非成為符合美國白人價值的黑人。如同耶穌,最後卻被「族裔認同分裂」的黑人追隨者背叛。也讓當時胡佛的反情報組織,與FBI當年成為政治打手的真相曝光。這反映人性的深沉佳作,目前雖然上映,但並不討喜。
而美國傑出編劇艾倫索金打造的《芝加哥七人案:驚世審判》也以1968年為背景,講著反越戰的領袖卻被檢方抹黑起訴的故事,如艾倫索金一貫的犀利的法庭角力,那點被遺忘的美國價值,如今看來多麼珍貴。
大衛芬奇的《曼克》,不太像芬奇的作品,但雙線敘事與多角度手法,讓這部很有唐吉軻德情懷的作品,有著直訴好萊塢金玉其外的政治勾結,但因為是30年代的回返,有相當程度的門檻。

這屆奧斯卡不再造夢 正經歷蛻變時期

在美國信心喪失的年代,我們很懷念那種過往美國電影「置死地而後生」的美國價值。有5成的知世故的天真,3成的犀利,以及那種無關失敗的美好情懷。這是以前好萊塢振奮人心的地方。
奧斯卡像美國的鏡子,如今照到它最脆弱的地方。人才與技術還在,這幾年反映在電影的強國失落,如現今所有快速貶值的東西,奧斯卡未來是否也貶值也很難說。今年的選擇雖驚喜不大,但入圍片仍部部含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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