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幾次與楊祐寧約訪問時,他都希望能搭配一個劇中演員。原本我不明白為什麼,直到有一次看到他與章廣辰一起受訪的影片,大概就懂了。獨自受訪時,他必須一再與楊祐寧自身這一角色直球對決。但有另一個人在場,就像是演戲的對手,來回之間,他可以扮演主導的主持人,或在對話中創造喜感,這些都柔和了直球來的時候,速度似乎可以慢下來。
【鏡大咖】身為一個職業表演者 楊祐寧

這幾年楊祐寧的作品繁多,從影集到電影,即使不是主角,就見他把非核心角色打磨發亮,又再一次寬廣了自己的戲路。而,當他實際上是一個幸福的爸爸時,他要怎麼在內心膨脹出一個落魄而無望的男子呢?其實這又回到演員的本質了,如何使用落葉飛花,一個念頭何以能被扭轉、以之塑造角色。楊祐寧談著的,正是一個職業表演者如何面對工作,各種流動中他不慌亂,每一個人生的遭遇與碰觸,他都能夠借力再使力。
演戲是個體力活 楊祐寧
1982年8月30日生。2004年以電影《十七歲的天空》獲第41屆金馬獎最佳新演員。在中國大陸的電視劇《都挺好》《流金歲月》為流量之作,近期討論作品除《華燈初上》,還有侯孝賢監製、黃熙導演的台劇《良辰吉時》,該劇在CATCHPLAY+影音平台、HBO頻道及HBO GO上架。
最幸福時 刻意放大另外一面

那麼,回到一個人受訪時的楊祐寧。雖然不是熱鬧的,但拍照時,他眼神一按、一捺,與鏡頭移動貼得很緊,毫不鬆動。換言之,他正處在一個很自覺,而表現很有餘裕的狀態。
不只是拍照,他拍戲也是如此的吧。楊祐寧在台劇《良辰吉時》裡的角色劉長坤很特別,狼狽躲在漁港邊的破爛小屋,曾經是紅頂藝人歌舞團的團長,如今打零工躲債,臉上塗抹著卡通人物的油彩,一臉厭世取悅醫院裡的病童。「人最衰的時候就是,你還不能自己難過,要去取悅別人,就是最衰的一件事情。」而他的確演出了一抹厭世、頹廢,如灰撲撲海浪一般的神色,楊祐寧淡淡:「說難也不是很難,只是你要怎麼去體驗他這個落魄。」
其實當時楊祐寧的女兒剛出生,那為他帶來新鮮的、無比舒暢的空氣,心情上是非常幸福的。幸福的人怎麼演出不幸福呢?他承認,當時他的確有這樣的情緒:「我女兒剛出生,我每天都急著要回家看女兒。」然而他眼前是擁擠潮濕的港邊鐵皮屋,幸福的心情,在這樣的不舒服與難聞的氣味之中更加強烈。真實的人生與戲中的人生,產生了強大的對比,而楊祐寧就利用這樣的對比,去拉扯著自己的情緒。「我做一個演員,我滿常會用一種方法,以自己內心的感受,去把它無限的放大。我一定要把這些情緒、把在我內心裡面的這種不舒服擴大。」

他解釋當中之心理轉折,「我知道自己很幸福,我為什麼現在要在這個地方?當你去看自己的另外一面的時候,就可以把那個感覺放出來。」許多人的外表都可以進入演戲的領域,但真要以之為職業,除了才華與運氣,身為演員的職業技法,更必須要一再打磨練習。如同常爬山的人,自然會懂得如何運用身上的肌肉,事後也比較不容易痠痛。楊祐寧回頭看看自己,「我在前5、6年的工作狀態,比較密集、高壓,我覺得有滿大的幫助。」
扭轉視角 塗上山寨哆啦A夢

角色是他給人看到的冰山一角,他沒解釋時,你看不到的水面之下,有更大的冰山主體。這幾年的楊祐寧,除了中國大陸戲劇有流量,在電影《複身犯》他模擬多重人格的魔王級角色、《華燈初上》當警察成哥,在《良辰吉時》裡是衰到不行的劉長坤,角色的面向寬廣,當中肯定有楊祐寧演員心法不斷的自我練習。
可能也是自己更放鬆了,楊祐寧在社群網站上,不管是模仿另一半的拍照姿勢,或是曬「爸爸太帥女兒直接昏倒」的各種曬兒照,溫暖有之、快樂有之,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說著,「我覺得家庭讓我很放鬆,」又再次強調:「家庭這一塊讓我很放鬆。」

我印象頗深的,是他外出工作,沒能在女兒週歲生日陪伴,於是在社群媒體上寫下思念,「我一直認為離開妳去工作,就像太空人帶著偉大的使命,進入浩瀚無垠的思念。但我才發現,妳才是那個來探險的太空人。」身為父親的他,言語間揉雜了無限的愛與想像。當然父親不是戲中角色,而是楊祐寧的身分之一,不過就如同他因為角色,而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從不同的視角觀看自己,這種他學到的訓練與思考方式,一旦開車上路,那是別人剝不走的能力。
楊祐寧說自己跟小孩是很能相處的。不過在《良辰吉時》與白潤音對戲前,他卻刻意冷淡。「我很容易就可以跟他熟,但是我不想要跟他太熟。」他本來是要化成小丑去娛樂小孩,在定裝時卻覺得「落魄的職業不要畫得那麼小丑」,於是他翻找山寨版卡通人物,怪異的真人版哆啦A夢,是有可能嚇到小朋友的。楊祐寧就帶著這個鮮明的妝與服裝,演了許多場戲。但是,與他有大量對手戲的白潤音,才沒有被他嚇到。
被刺激到 白潤音比他還成熟

「白潤音是一個成熟的演員,他接得住即興的丟接。然後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麼,他喜歡看書、看武俠小說,可能比我還成熟。」他在一旁觀察。
殺青後,楊祐寧給了白潤音一個擁抱。「我知道他以後是很想要繼續做表演,所以他對這件事情是很有規劃的,有想要去學東西。」顯然13歲的白潤音,給了18歲就入行、現在39歲的楊祐寧一些刺激了,他忍不住笑了:「我真的覺得,還好他不是跟我同年齡的競爭對手。」也承認自己初入行時,對於未來根本什麼都還不確定。
他練三鐵,但不是很浮誇式的鐵人行徑,而是希望經由一年一次的三鐵,讓自己保持足夠的體力去演戲。「拍戲,我覺得是一個需要很大量體力的工作,演戲也是體力活。」當中或許沒有很多哲學,不過又是楊祐寧透過肉體的實踐,來鍛鍊職業技藝的一個方式。

他一直理解平衡的重要。家庭或事業,沒有誰比較重要,或是必須要去犧牲什麼才能獲得,而是得在生活或事業之間找到平衡。楊祐寧家中經營餐廳,他自己在學校也學餐飲。食材、調味與烹調手法,如何精準?說的是一個角色的濃淡與鑽深,也可能是百滋百味裡,你能不能明白那最重要的核心味道是什麼?他微微停了一下,「我覺得我是那種,演完一個角色我很快就會把他忘記的人。」於是,不管哪一個角色,都無法在他身上繼續積極活動,只是又成為他職業多重面向裡的一個味道。是這樣一個洗練化的,拋去再建造的過程。
場邊側記
為什麼開始參加三鐵?楊祐寧提到,「我們就一群男生,吃飯喝酒的時候,互相的嗆對方『你敢不敢?』手機拿出來!信用卡刷下去!現在!」故事的起點總是這麼的幼稚。
化妝:Wenlee 髮型:@isiahzin、@driven.by 造型:Paul & Westy 服裝提供:CE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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