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警偵辦網路論壇「創意私房」及三個散布兒少性影像的網路群組，涉犯《兒童及少年性剝削防制條例》相關刑案，最近大收網，台中地檢署檢察官陳祥薇發出400張搜索票，由各地警方針對400名性影像犯罪者進行搜索、約談，雖然過程中不幸發生二起嫌犯墜樓身亡的意外，加上凱米颱風攪局，一度打亂偵查腳步，最後仍順利在上週五執行完畢。
【封面故事】掃蕩400兒少性影像犯罪者 檢警鎖定創意私房大搜索
會員專區時事
檢警掃蕩情色論壇「創意私房」及其相關網路群組，最近有大動作，專案小組鎖定全台400名兒少性影像犯罪者發動搜索、約談，過程中雖不幸發生2起嫌犯墜樓身亡意外，仍在上週五順利執行完畢。檢警發現，這些犯罪者的職業五花八門，從警察、老師到工程師都有，且超過一半的人「捨不得」刪除相關性影像，人贓俱獲。此外，台灣駭客組織7月中發動滅站行動，將創意私房網站的資料庫完全銷毀，希望有效遏止偷拍、散布兒少性影像的歪風。
本刊調查，這次行動共拘提一名警察、二名老師，還有公務員、電腦工程師等各種職業的嫌犯，檢察官近日將整理個別嫌犯的犯罪態樣，依法提起公訴，希望遏止偷拍、散布兒少性影像的歪風！
逮台灣帳房 掌握金流
創意私房的犯罪行為由來已久，過去各地檢警單位根據個別受害者報案分頭偵辦，直到今年4月，涉嫌多起性犯罪醜聞的藝人黃子佼，被查出是創意私房的高級會員，持有7部兒少性影片，卻獲緩起訴處分、從輕發落，引發輿論譁然，台北地檢署才重新偵辦，隔月將黃起訴。
黃子佼案炸鍋後，各界對創意私房同聲譴責、大加撻伐，原本就在偵辦創意私房相關案件的陳祥薇及警方專案小組，剛好也有所斬獲。今年6月，專案小組在一次祕密行動中，逮捕創意私房的台灣帳房、製作助理，並取得賣片、買片者的完整名單及金流。
創意私房的香港籍負責人「老馬」和台灣帳房，是以地下匯兌手法，將賣片者的酬金、買片者的賞金，透過中國儲值、台灣付款的方式拆帳分贓，檢警掌握證據後，鎖定120名創意私房會員及三個Telegram分享群組280名成員，一共400名兒少性影像嫌犯，並於7月展開搜索約談行動，沒想到卻發生二起嫌犯墜樓身亡的意外事件。
涉案補教師 跳樓輕生
本月8日，一名在創意私房擔任幹部，負責影片剪接、上傳的24歲林姓電腦工程師，在新北板橋住處遭警方拘提時，佯稱要上廁所，警方怕他脫逃，要求他打開門如廁，卻惹怒在旁的林父，痛罵警方漠視人權，警方只好勉為其難讓林男關門，沒想到他竟趁機爬氣窗逃跑，結果從19樓失足墜地，當場死亡。
偵辦過程發生嫌犯死亡意外，讓檢警備感壓力，未料不久之後，又發生第二起墜樓案。7月17日，新北中和一名41歲的補習班負責人蘇姓男子，因涉及創意私房偷拍案，遭警方搜索約談、移送台中地檢署，檢察官複訊後向法院聲請羈押，但台中地方法院卻以「無管轄權」為由，裁定無保請回，2天後，蘇男從家中跳樓輕生。
本刊調查，蘇男是創意私房的付費會員，曾購買未成年少女如廁、裙底風光等偷拍影片，警方搜索其住處、補習班時，查扣電腦、筆電、手機、硬碟，更發現蘇在自家補習班廁所，安裝針孔攝影機偷拍女學生如廁，有上百個影像檔、數十名未成年少女受害。檢警偵訊時，雖察覺蘇自覺羞愧，疑有輕生意圖，可惜無法阻止憾事發生。
駭客來相助 滅站刪片
蘇男身亡後，有網友進行肉搜，發現他的電子信箱帳號，竟與PTT板務站長的帳號一模一樣，更巧的是，蘇17日遭到拘提，這個帳號17日後就再也沒登入PTT。諷刺的是，該帳號今年1月31日才發出《兒童及少年性剝削防制條例》公告，寫道：「網路人格與實際人格的不一致，可見一斑…爛掉的就要切割掉，很痛，挖掉才能重生，人生百態，PTT只是縮影。」
從蘇男的臉書可以看出，他與學生們感情融洽、互動熱絡，完全看不出是會偷拍的人；案發後，補習班的女學生、家長都擔心影片外流，導致人心惶惶，加上檢警偵辦創意私房案接連發生二起墜樓意外，各方流言四起，穿鑿附會的說法也讓檢警承受莫大壓力。
另一方面，同月19日、蘇男跳樓輕生的同一天，台灣駭客組織對創意私房網站發動攻擊，刪除站內影像資料庫。駭客組織認為，創意私房大剌剌販售兒少性剝削影像，公權力卻束手無策，無法有效阻絕影像擴散，所以決定展開滅站行動。
除了刪除資料庫，駭客組織還在創意私房的首頁寫下：「創意私房就是犯罪，不論你是站長或是會員。對兒童性虐待和性剝削零容忍。」滅站的消息傳出，網友一片叫好，但也有陰謀論指出，駭客組織成員中也有創意私房會員，刪除資料庫等於滅證，沒有影像證據，檢警就無法繼續偵辦，但其實檢方早已扣得創意私房所有影像資料，滅站行動完全不影響後續偵辦。
負責人老馬 下落不明
本刊調查，創意私房負責人老馬在黃子佼案爆發後銷聲匿跡，專案小組今年5月偵辦期間，曾掌握創意私房幹部間的對話，他們說老馬已在中國落網，還提醒大家小心檢警找上門，警方對此相當重視，刑事警察局兩岸共打窗口還曾向中國公安部求證，甚至希望能將老馬遣返回台，但受限目前兩岸關係緊張，公安僅簡短回覆「不予證實」。
詭異的是，老馬雖然在5月傳出遭公安逮捕的消息，但6月27日他又在創意私房發布公告，說明收費、分潤制度。發文者到底是不是真的老馬？他是已重獲自由，還是根本沒被抓？另外，被滅站的創意私房能否在短時間恢復運作？老馬是否仍有掌控權？檢警都正密切關注。
值得一提的是，檢警這次搜索約談400名嫌犯，結果人贓俱獲的比例超過一半，也就是很多人依舊保留相關的兒少性影像，並未因風聲鶴唳而刪除。檢警分析，這些人普遍存有一種「捨不得」的僥倖心理，認為這些影像取得困難，儘管媒體大幅報導、檢警強力查緝，就是捨不得銷毀。檢警這次搜索約談的對象，絕大多數是影片購買者，有些人被拘提時甚至反問：「為什麼找上我？我又沒做什麼！」可見法治觀念薄弱。
削減需求端 預防偷拍
專案小組成員指出，他們大動作偵辦，就是想打破這個變態的供需產業鏈，因為「沒有買就沒有賣，沒有需求就沒有偷拍。」專案小組表示，根據過往經驗，這些買家之後極可能開始偷拍，甚至變成賣家販售不法性影像，必須嚴肅看待。
過去檢警的緝捕行動都是從盈利端、製造端下手，但其實這是市場機制，有需求才會有供給，以往很少抓買片者，但只有讓人不敢買，供給端才會跟著變少。「這是機會教育、法治教育！」檢察官陳祥薇曾在專案會議中苦口婆心地表示，大動作搜索約談的目的，是要讓大家知道，不要以為只有下載、觀看沒有關係，因為從現在起，司法單位會抓人了！
專案小組指出，會大規模去抓這些持有者、購買者，出發點是避免他們走上成魔之路，目前被拘提的持有者，幾乎都有正當工作，大多數都是老實人，雖然《兒童及少年性剝削防制條例》已修法，不僅刑度提高，連持有者也要罰，但這些法律文字對他們來說嚇阻成效不大，因為他們長期躲在網路後面，且普遍存在「沒人知道我是誰、警察抓不到我」的僥倖心態。
「這就是為什麼嫌犯會畏罪輕生的原因了！」一位專案小組警官說，這些有偷拍癖的人，都把最不想被人發現的黑暗面深藏心中，一旦被揭發，他們往往羞於見人，甚至用極端方式結束生命。該名警官表示，性影像犯罪比毒品還可怕，因為毒品用過一次就沒了，但性影像卻可重製、轉載幾百萬次。
除了類似創意私房的情色論壇，傳播媒介也是大問題，這類性影像普遍存在於Telegram，這種軟體有無限大的雲端空間，購買者只要加入群組，想點就點，想看就看，就像使用遙控器一般簡單。「我希望透過大規模的搜索約談行動，讓這些人移除Telegram，降低犯罪黑數！」陳祥薇在專案會議中，一再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也獲得警方認同，大家都認為這是一項「做功德」的任務。
建查緝架構 有效掃黃
另一位警官告訴本刊，他去年參與台中地檢署偵辦的「台蘿教主」性影像犯罪集團案，看到陳祥薇一個人帶著事務官到各縣市婦幼警察隊，親自對每位被害人做筆錄，他說：「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檢察官，她辦案的精神令人敬佩！」每次出勤前，陳祥薇總會提醒警方注意每個小細節，以蘇姓補習班負責人一案為例，根據原本的線索，他只是單純的買家，但警方仔細搜索後，才發現他也在偷拍。
面對兒少性影像犯罪，部分檢察官認為是網路犯罪，不受犯罪所在地限制，但部分法官認為其與一般犯罪相同，必須考慮管轄權問題。以蘇姓補習班負責人的案件來說，這類法官認為，因為購買影片、偷拍女生的地點在中和，所以檢方應該向轄區新北地方法院聲請羈押。
此外，有的法官對「串證」的認知，仍停留在「嫌犯一定要認識共犯、一定要有交集」，但網路世界並非如此運作，以創意私房為例，會員可能不認識老馬，但只要登錄一個帳號，告知他檢警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隨時隨地都可以串證。
因應網路犯罪，除了有必要檢討《刑事訴訟法》，高檢署也應出面統籌，並比照緝毒、打詐模式，建立跨地域、跨單位的查緝架構，摒除各單位的本位主義，才能有效掃蕩日益嚴重的性影像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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