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來,即使面對台灣8成民意反對廢除死刑,林欣怡仍致力於社會溝通。林欣怡小檔案
- 出生:1975年
- 學歷:輔仁大學社會系
- 現職: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執行長
- 經歷:司法改革基金會執行祕書、人權公約施行監督聯盟執行委員、西藏台灣人權連線理事等
我很難想像有國家的憲法會說殺人是對的。
49歲的林欣怡,是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下稱廢死聯盟)執行長,日前她接受我們專訪,解釋這次憲法法庭是由一群對死刑議題關切的律師,替現有37名待執行的死刑犯提出的釋憲申請,申請理由包括認為死刑違反《憲法》、案件有公平審判或正當法律程序的問題。
面對台灣跟國際社會都關注的重大時刻,林欣怡反而顯得平靜,看不出雀躍或是憂慮,「如果問我個人意見,我很難想像有一個國家的憲法會說殺人是對的,如果是20年前我可能會擔心,但我們已經往前走了那麼多,怎麼可能再走回頭路?」她指出廢死聯盟這次角色是聲請擔任法庭之友,提出專業意見供審判參考,「我們嘗試過各種方式,倡議修法、跟社會大眾溝通,也在2010年提過釋憲,這當下是《憲法訴訟法》實施,剛好有大法官願意把這題目拿起來做解釋。」
林欣怡成為廢死推動者的起點,是因經手幾件司法冤錯案件。
1999年,24歲的林欣怡辭去社工工作,到司法改革基金會任職,「進司改會最大的震撼,就是去見蘇建和…」那是她第一次接觸死刑案件,當時蘇建和、劉秉郎及莊林勳3人被以結夥強盜、強姦、殺害吳姓夫婦等罪名宣判死刑定讞4年,由於警方涉及變造證據及刑求,各界正積極為3人聲援平反,檢察總長也已提起3次非常上訴。
廢死聯盟辦公室擺著王信福的等身人像,現年70歲的他,是台灣最高齡死刑犯,也是廢死聯盟救援中的死刑冤案。「走進台北看守所,經過重重檢查,看他們、跟他們講話,他們只比我大幾歲、很年輕…也不是傳統意義的死刑犯,是冤枉的人,卻隨時都有可能會被執行(死刑)。」林欣怡回憶,當時為了聲援3人,她跟社運夥伴每天在立法院附近舉布條標語,遇到路人就解說、假日就辦大活動,還在濟南教會門口掛上白色翅膀,象徵3人終將自由,「那時蘇爸還在,每次有重要活動他就會來載我們,搬道具,去司改會開會…」她瞇起眼睛,像被回憶拉走了幾秒鐘,語氣柔軟下來,「我有時候會想到這些畫面。老蘇後來平反了,現在在司改會工作,他們都出現在同一個地點過,可是蘇爸沒有等到他平反出獄,他們沒有機會交會。」
你只能從監獄中救出無辜的人,但沒有辦法從墳墓裡…
當時聲援蘇建和案的繞走活動延續到2000年,終於傳來好消息,案件開啟再審,「第一次政黨輪替,陳水扁講台灣要逐步廢除死刑,第一次有政策宣示,好像有希望。」但她的振奮心情不過半年,司改會另一起救援中的冤案當事人盧正,卻在死刑定讞僅3個月、監察院正針對疑點提起調查期間,迅速遭到死刑執行。
時隔24年,盧正被控殺死詹姓婦人一案,仍疑點重重。不僅屢遭監察院糾正警方多項違失、導演蔡崇隆拍紀錄片《島國殺人紀事2》為其平反,還成為法學院探討冤案的經典教材。今年1月冤獄平反協會舉行重啟救援此案的記者會,提出3項科學新事證,要求最高檢察署重新檢視此案,那天林欣怡也出席了記者會。在人群中,身高不過一百五十多公分的她顯得嬌小,表情始終嚴肅。
今年1月冤獄平反協會聲援死刑冤案盧正,林欣怡(中)也到場發言。「因為(執行死刑消息)不公開,我們隔天才知道,走進辦公室很錯愕,哭也哭不出來,那刻才真正知道什麼叫『死刑』,一旦執行就完全無法恢復。美國有個死刑冤案平反者說,你只可以從監獄中救出一個無辜的人,但沒有辦法從墳墓裡…」她表情一沉,停頓後說,「盧正案讓我覺得,我要成為不只是在旁邊關心廢死議題的人,而是要做一點事情。」
2003年,台灣多個人權團體為了救援蘇建和案、徐自強案等冤案成立「替代死刑聯盟」,林欣怡便自告奮勇、直接參與其中,並在2007年成為更名後的廢死聯盟唯一的全職員工。由於當時台灣還未發展相關本土研究,林欣怡與團隊便從了解台灣死刑犯開始,跟政府要求死刑犯名單、進行監所訪談。不同於過去,她開始接觸不是冤案的死刑犯。
「其實我也有心理壓力,早期有個案件跟性侵害有關,我還找同事陪我一起去,看判決書跟新聞描述覺得這個人真可怕…」她形容自己不如外人想得天真,也會擔憂警惕,「但鐵門上升,(隔著會客玻璃窗)看到他,監獄光線灰灰的,他頭髮剪得很短,表情看不清楚,當下我覺得他真的就是普通人,被關在裡面,現在完全沒有傷害別人的能力,我幹嘛要那麼害怕?」
隨著通信、訪視的死刑犯越來越多,林欣怡漸漸意識到每位死刑犯不如外界想像的「青面獠牙」,其背景、案情、犯罪原因也都不同。有些人只有國小畢業,不識字、無法讀信回信;有些人雖然不冤,但案件調查不清,量刑過重,應不至於判處死刑。她也發現,其中不少人因為年輕時犯錯,才走上歧途,「像進入少年監獄就是很黑暗的社會的縮影,不管是管教人員如何對待他們,或是願意接觸他們的人就是裡面認識的朋友…為什麼沒有人幫他們一把?難道我們的制度都沒有問題嗎?」
林欣怡大學讀社會學,學科知識教會她不能忽視人的生活背景,認定罪犯就是天生的惡人;從小父母離異的生命經驗,也使她更能設想這些人的處境。她甚少提起這段經歷,當年母親離婚後,獨自到台北工作,將她與兩個姊妹留給桃園的祖父母照顧,「那個年代家庭離異不太普遍,輔導老師會特意看待你。」除了常被老師約談,擔心她成為「壞小孩」,她也曾在課堂中被叫出去集合,「我跟隔壁班同學問為什麼我們被叫來?不斷猜測,後來發現是我們爸爸媽媽離婚,學校覺得我們需要特別關照,那種標籤有點不太舒服。」
林欣怡從小成績優異,父母離異後受祖父母、叔叔嬸嬸照顧。(林欣怡提供)在祖父母家,她跟姊妹受叔叔嬸嬸照顧,雖然寄人籬下,卻是與校園完全相反的經驗。父親經商失敗後,叔叔嬸嬸為她支付大學學費、生活費,從未要求回報,也不曾讓她感受特殊的眼光及對待,「讀輔大學費很貴,但我從來不用掙扎學費繳費單要怎麼拿給他們。」她提高音量、模仿起嬸嬸的口吻,「『林欣怡妳的繳費單為什麼還不給我?我要去銀行了,妳不給我,我還是要跑一趟!』她把我當成她的小孩一樣罵。她也為我辦銀行帳戶,每個月給零用金,時間到就把錢轉進去,從來不會讓我需要去跟他們要錢,他們讓我覺得我不需要因此覺得跟別人不一樣。」
林欣怡從此深刻理解何謂被人在乎、被照顧的尊嚴,「他們對我的好,不是一定要的,但我從他們身上感受到,如何對待比較需要照顧或是不一樣的人。」她話轉回死刑犯身上,「所以他們會變成現在的他們,我不覺得他們能夠獨立承擔,很多人沒被善意對待過,我也可能在人生某個階段,因為沒受到支持,走上完全不一樣的路。我也可以叛逆,走到犯錯,變成另外一個人。」
悔悟真的需要時間,需要一些協助、有人理解他們。
廢死聯盟網站上,林欣怡跟夥伴寫下接觸的死刑犯故事,有人為愛失控殺人,有人自幼缺乏關心、受排擠,因孤絕而痛殺至親。她提起一起因財務糾紛憤而殺人的案件,因為通信多年,而見證對方的心情轉折,「剛開始通信時他很生氣,因為那個人欠他錢不還,害他遭遇到一些狀況,兩人就是有仇,他都說:『我沒有錯、我很倒楣,是他害我犯下這個罪…』但後來有天他寫來,說不管如何他害了兩個家庭,一個是他的家庭,一個是被他傷害的人的家庭。」
「我自己也嚇到,原來悔悟真的需要時間。」她回憶起對方開始戒菸、吃素、認真運動,由於當時死刑犯執行後還可以器官捐贈,對方希望能夠健康、捐出盡量多的器官,「他覺得如果沒有死刑,無期徒刑也願意,他沒辦法回饋社會,至少可以跟監所裡的人講不要再做壞事…」這種情況不僅發生在一個人身上,「我會寄書進去,他們閱讀很多書,可以做很有趣的交流,他們也會說如果更早學習一些事情,是不是就不會浪費生命?」
這些人被法院認定為「無教化可能性」,才會被判處死刑。但與死刑犯交流互動的經驗,她已很難想像人們如何只在犯罪發生當下,就評判一個人有沒有復歸社會更生的可能,「他(犯罪者)在當下可能只有憤怒,像記者問他:『你悔悟不悔悟?』如果他馬上說悔悟,我可能也存疑。我覺得真的需要時間,而且他可能需要一些協助,需要有人理解他們、跟他們對話,應該試試看,試過了才說這個人沒有教化可能性。」
一名與林欣怡通信許久的死刑犯送她紙折的螃蟹表達謝意,對方在寄出禮物後不久便被執行死刑。冤案平反者徐自強就是曾被社會放棄的人,他曾因為喊冤多年、對人跟體制都失去信任,他回憶,「我永遠記得第一次面對面接觸欣怡,她沒講什麼話,只是牽著我、看著我說:『我相信你。』她那時還很年輕,從她眼神感受到的溫暖,讓我很想抱著她大哭,那次我才相信她們是真的要幫我。」 與林欣怡認識超過20年,他笑笑說:「她很堅持、不會退縮,遇強則強,遇到強權不會退縮,但她又有一種讓人親近的感覺,即使你不同意她,還是可以跟她當朋友,即使你在罵她,還是可以跟她聊天。」
死刑無法讓憾事逆轉,卻常常變成無辜受冤者的憾事。
如今台灣仍有8成民意反對廢除死刑,廢死聯盟成立以來便時常接到謾罵及恐嚇電話、臉書被負面留言灌爆,也曾遇過辦公室被丟雞蛋、撒冥紙,林欣怡有不少交手經驗,「有次早上8點就有人打來罵,批哩啪啦也沒問我是誰,罵了很多髒話跟可怕的話,後來他問:『林欣怡在嗎?』我猶豫一下跟他講我就是,他就停了一下,可能沒想到我會親自接電話,」對方語氣收斂講幾句話後,小聲對她說了「對不起」就掛掉了電話。
「那天那個對不起,讓我覺得又開闊了,」林欣怡試著設想對方處境說,「有些人可以判斷出來他不是中產階級,不是很會說話、善於發表意見,我猜測他也是台灣社會不被接觸不被接受的一群人,真的需要發洩,也只有在死刑這個議題上,可以跟別人一起罵我。」但她強調,這些人並非反廢死者真實的樣貌,而是被放大的極端案例,「現實生活中支持死刑的人,也可能支持冤案救援,也可能覺得對犯罪被害人要好。」
她想起一個艱難的時刻,2012年台南湯姆熊發生隨機割喉案,死者為年僅10歲的男童,當時她曾面對來自至親好友的質疑,對方的問題簡單,卻讓她感到沉重、充滿壓力,「因為是好朋友,她不會罵我,但她問我:『這樣妳還會支持廢死嗎?』我們沒有講很多…如果她講很多,我可能知道如何回應,但就是知道她很傷心。她是個媽媽,小孩子被殺害,對她來說很可怕。」
「很凶的討論、理性的討論都不難,但是帶有情感的,很難。」經過一天思考,林欣怡才終於能以文章回應朋友的質問,她寫自己也因為案件感到憤怒、無法無動於衷,「因為在意、生氣,這時候很容易腦中就浮現『死刑』這兩個字⋯(可是)我知道『死刑』是錯誤的。死刑無法讓已經發生的憾事逆轉,死刑卻常常變成無辜受冤者的憾事。」
她也在文中解釋堅持廢死的理由:「我並沒有說,犯錯的人不需要受到懲罰,但是無期徒刑不夠好嗎?它可以讓犯錯的人沒有機會再犯錯,但同時也避免了萬一冤案被執行死刑後,無法挽救的悔恨。或許你會進一步說,為什麼我們要花錢養這些壞人?但是事實卻是,在監獄中的受刑人,他們必須勞動以負擔膳食費用,他們勞動所得的二分之一會進入犯罪被害者保護基金中,他們是可以有所貢獻的。」
社會運動往往透過煽動群眾情緒、訴諸情感連結動員民意,但推動廢死卻得反其道而行,林欣怡認為死刑存廢的政策討論,首先需要理性。「我從來沒有覺得犯罪被害人家屬他應該要原諒、不生氣、要理性,再多的補償也不能夠彌補他們,但回歸到政策應該要理性判斷,要看數據論述、看資料來做決定。比較幸運的、可以理性的我們,是不是應該多承擔一點責任去把這件事情講清楚?」
台灣人的正義觀很多元,不是只有支持或反對。
林欣怡從事社運不是只懂抗爭,她更在乎社會溝通、開啟對話。3月底廢死聯盟照例在書店舉行「廢死星期四」座談,這系列活動從2016年開始、已經舉辦超過百場,遍及台灣多個縣市。「公民審議的場次,校園內的、全台各縣市的,也有將近50場,其他的演講、座談會、研討會等等,真的不計其數⋯」這些交流活動實驗著她們10年前與中研院合作的調查結果:「受訪者若得到更多資訊,則會傾向支持廢死」及「若有替代方案,受訪者也會傾向支持廢死。」她有感而發道,「台灣人的正義觀很多元,不是只有支持或反對。問他支持或反對,他就給你一個答案,可是如果問更深入,就有更多元的、對於人權的想法,所以我並不害怕那個溝通。」
這天,講座在正式開始前就擠滿了人,其中包含支持死刑的參與者,現場有人提問廢除死刑的替代方案、對犯罪被害人的保護,也有人直接問:「我們如果不用死刑去嚇阻這個行為、去報復殺害人的人,是不是就會有更多的人去殺人?」
林欣怡(前中)與死刑冤案平反者如今已成為工作夥伴,由左至右分別為謝志宏、蘇建和、徐自強。最高法院法官錢建榮是當天與談者,廢死聯盟經常邀請不同領域的專家參與其中。他依實際統計數據,指出重刑犯再犯的機率其實相當低,並解釋法律的應報理論不是「報復」,「否則若有人把別人的眼睛打瞎,法院不會判關5年,而是判他的眼睛也被打瞎。」「應報」是用文明的刑罰手段讓加害人反省、矯正。另名講者、台大國發所教授劉靜怡也闡釋看法,指出台灣是一直有死刑的國家,但仍有人犯重罪,死刑並未發揮特殊功能,「如果沒有死刑,應該會是每天殺人放火?但我不認為是這個樣子,除非我們不相信我們的民主跟文明程度。」
現場亦有觀眾直接回應彼此,即使對死刑持相反見解,氣氛並不緊張,林欣怡也針對民眾擔心的犯罪率提出說明:「台灣再犯率高是比較輕的罪,重大刑事案件的再犯率則是非常低的,現在37位聲請釋憲案的同學(死刑犯)裡,有21位是第一次入監,其他人有入監經驗,可是都不是重大殺人罪,」她強調,犯罪率的影響因素非常多元,不能夠單純歸因於刑罰,犯罪的發生跟社會安全或經濟更有關係,她看著提問者說道,「你可以不相信,認為這資料怪怪的,但我只是想要提供資訊,讓你可以繼續往下閱讀了解。我們今天的討論、以後會再辦的討論,大家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見。」
希望她們會有很好的來世,生活在一個沒有死刑的國家。
社運夥伴眼中,林欣怡持續多年的是「最傷心的工作」「最爛的職缺」,每天睜眼都會想到死刑犯可能被執行,社會遭遇重大刑案、選舉期間又會被推上輿論浪頭,壓力從未小過。錢建榮也私下透露,林欣怡雖然看似平靜,其實對釋憲結果「緊張得要死」,「如果失敗,那可能未來20年都不會廢死…她不愛出頭,很低調,有點躲媒體,我向來主張廢死就應該戰,正確的理念就該大聲,但她知道潛在朋友很多,不想得罪任何人,希望每個人都可以為廢死做點事。」
林欣怡身上綜合著強大的感性跟理性,感性面對人,理性面對工作跟議題。另一名冤案平反者蘇建和便形容林欣怡很知道怎麼分配工作、尋找夥伴,不會都自己承擔,「她打電話來就知道不要接、找你吃飯就不要參加,一定是有事要做,」他笑著開玩笑說,「但我們都不會拒絕她,她是很特別的朋友,做的都不為自己。她外表看起來柔弱,但內心很堅硬,比誰都堅持,不會放棄一絲絲希望。」
與林欣怡訪談這天,我們繞到立法院附近拍照,走她20年前為蘇建和平反的路線。「我沒想到我人生幾乎所有工作就是在做廢死,我都說我會做到台灣真的廢除執行,因為我不想要把這個困難留給別人,」她有點倔強地補充,即使釋憲結果正面,要具體落實都涉及立法、行政機關的部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以前遇到前輩說他也做過廢死,我就會想,我以後千萬不要跟年輕人講我以前也做過廢死…因為如果我繼續堅持,或許就已經廢除了,而不是留給別人。」
在景美人權園區監獄牢房裡,林欣怡回憶起探視死刑犯的歷程,說自己會做到台灣沒有死刑那天。附近書店門口,是她常與社運夥伴抽菸聊天的地方。去年,她經歷許多朋友突然離世,且都是關注死刑存廢的夥伴,包含關注冤案的台灣無辜者行動聯盟祕書長黃芷嫻、長年與她共事的冤案救援律師王怡今,以及因為中捷事故、意外身亡的靜宜大學法律系助理教授林淑雅。這年她常獨自在此抽菸,表情難掩寂寞。
「我沒有把自己當作苦行僧,就是正常生活,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我會做手工藝療癒自己,最近也開始學素描,希望有一天可以畫她們…」她放慢語速,提起自己還在練習,也正為自己立下新的目標,要在憲法法庭辯論那天戒菸。
「如果之後有好的結果,就沒那麼多壓力了,我要戒菸。那如果沒有好的結果,我要愛惜我的身體、我的生命,還要奮鬥很久…對我來講死亡不恐怖,但不要有後悔,要過有意義的生活。」訪談結束後,她翻開手機相簿,與我仔細回憶這些與她有著未竟之志、早逝的朋友,「我都會想,她們會有很好的來世,有一個更好的社會,生活在一個沒有死刑的國家。」而在那之前,她們都會先來陪她抽最後一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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