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很早就推融合教育,希望特殊生和其他學生一起學習。話雖如此,我還是常被分到資源班。國小時我身高不夠,打掃被分配去擦飲水機,飲水機好高啊!我自己搬椅子、爬椅子,才擦得到。我很謝謝老師,他很信任我,把我當一般生。畢業旅行,他也同意我不需家長陪同。
【心內話】走路去北京

我是早產兒,出生只有900公克,還是嬰兒就被診斷出腦性麻痺。上幼稚園,我開始發現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因為,只有我需要穿矯正鞋。
我走路步態明顯與別人不同。國、高中開始,同學會模仿我走路,有次同學伸腿絆倒我,我「砰」一聲趴下去,沒有人扶,自己爬起來。我還是很想融入同學,一直很期待露營、畢業旅行,但校方、老師說:「想去可以,但需家長陪同。」同學都住帳篷,只有我,每次都跟大人睡小木屋。有人說小木屋的設備更好,我才不想要。我就要參與感啊。
我以前比較退縮,學校叫我去資源班,都念國中了,還教我國小教材,但我智商沒問題啊。我慢慢學習說出自己想法。隔宿露營,同學發給全班餅乾,唯獨跳過我。我舉手:「老師不好意思,有人漏發餅乾給我。」最後,我拿到屬於我的餅乾。
那次露營,很悲哀。我記得是舅舅陪我去的。有個環節要走鋼索,校方一開始默許我可以走;我好興奮,把頭盔設備都穿戴好。輪到我走鋼索,校方突然反悔,理由是「安全考量」。我氣得崩潰大叫:「怎麼可以這樣!」舅舅抗議無效,只能把我拉到旁邊,抱著我哭。
考大學填系所,我發現身心障礙學生升大學,得由各校依科系、障礙別開缺,導致很多人無法靠身心障礙甄試進入想念的科系。這很不公平,身障者障礙別不同、需求不同,有些人腦麻,影響口語能力;我也腦麻,但我口齒伶俐,難道,我不能念法律或經濟系嗎?我朋友重度視障,想念華文,但視障類沒開華文的缺,他只好先填歷史系,再轉校到華文系。我一直想念民族發展或族群關係科系,也只能先考上慈濟,再轉校東華。
上大學,我在沒有家人陪同下,自己去迎新宿營。我智商是沒多高啦,但GPA平均超過三分(滿分四‧五分)。我想爭取身障生權益,讀憲法、特教法、高教法,跟藍綠白立委陳情,去行政院抗議,出席公聽會。我有陣子每步路都要踮腳才能走,爸爸就開車載著我,到處參加陳抗。
我和國小老師一直有聯絡。我最近問他當年為何同意我自己去畢旅?他這才說,學校有開會,其他老師並不同意;但他主張:「為何不行?你可以自己上學,就可以自己去畢旅。」我很感動。

我今年是讀大學的第5年,想考政治所,也想從事政治工作,我認為政治是改變世界的方式,想投入推動身障者權益。我不曾出國,但一直想去北京看看。你們媒體不都說中國不民主嗎?我很好奇:真的是這樣嗎?我可以自己從台北到花蓮念大學,有天自己走訪北京,應該也不是問題吧。
唐偉,24歲,花蓮,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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