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內話】一個郵差的意外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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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練舉重,國、高中是舉重選手,一路到台南大學體育系。可是有一天,可能是訓練過度,我腰部拉傷,之後也沒有復原好,從此沒有辦法再練舉重。
我很茫然,不知道怎麼辦,只好半工半讀去做木工,也做過工廠作業員,最後去漁港幫忙拆貨櫃。直到表哥說他想考警察,我決定跟他一起去補習。
我爸爸就是警察,也是我的榜樣,他在台東高山上一間派出所服務,靠近嘉明湖,當地不時有山難,他救過滿多人,事蹟還被寫進一本書喲。爸爸偶爾才能回家,即使回家,他的話一直很少,但我記得有次他小酌幾杯之後,聊到他幫忙揹過一位在嘉明湖不幸溺斃的山友,一路把大體揹下山,交給家屬。我們布農族身高不高,但常要揹東西在山上走,力氣很大。
我想跟爸爸一樣,當警察幫助別人。可是正打算去找補習班時,某天我接到電話,住在高雄部落老家的媽媽忽然心肌梗塞,醫院很遠,送到時,人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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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是杜偉明少有的全家福。母親驟逝後他回鄉照顧妹妹,如今妹妹已順利讀大學。(杜偉明提供)
但我沒有時間難過,妹妹小我12歲,才讀國一,爸爸派駐台東,我必須回部落照顧妹妹。部落在高雄的桃源山區,工作機會非常少,我只好去當板模工。後來聽說六龜郵局在徵郵務士,我體力好,考上了,開始送信。山區很大,這一封信跟下一封信的住戶,有時隔很遠,我對地址又不熟,光是找路就要找好久,像鬼打牆,山路又上上下下,最遠要騎到玉山國家公園,我每天都擔心信送不完,碰到下雨天更慘。還有,這邊有原住民也有漢人,我不太會講台語,個性又害羞,住戶如果講台語我很難回答,就會很緊張,怕被罵。我常常懷疑,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足?
後來疫情爆發,三級警戒時大家不敢出門,山區很多獨居老人,他們的藥吃完了,有人問我能不能夠代領?我想說舉手之勞,就開始幫大家領藥、領口罩,甚至有居民的生活物資用完、吃完,我也會幫忙帶一點。他們通常行動不便,或體力無法排隊等太久。居民拿到物品都好高興,常拚命道謝:「真的很謝謝你。」
我沒想到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對居民的幫助這麼大,更從來沒有想到,這份工作也能像爸爸一樣,幫助到別人,尤其那些比較困難的人。
我慢慢跟住戶變熟,他們有時還會送我青菜水果,有時2顆芒果,有時3顆蓮霧,都是自己種的,每天送信都感覺很溫暖。我國中畢業就離開部落,對家鄉其實陌生,透過送信,我也慢慢認識家鄉,甚至發現有些居民竟然是我的堂叔、堂嬸或表哥。
現在我送信也像是順便巡邏,雖然還是常常趕時間,但送到獨居老人時,再忙我也會停下來跟他們聊幾句,他們很孤單,會特別想跟人聊天。有次還看見一個老人坐在路上,原來他跌倒了,卻沒力氣爬起來,四周又沒人,好危險,我趕快把他扶起來,平安送回家。
杜偉明,33歲,高雄市桃源區,六龜郵局郵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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