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永實業專做抽油煙機,首創商品上百款,光產品展示空間就有2層樓,陳柏滄欣喜地介紹獨家設計,他們的抽油煙機能換上黑色、玫瑰金等新穎外殼,燈光也能隨心情換色,甚至兼具藍牙喇叭功能,唱歌給煮飯者聽,「這是美國客戶給的想法,他們流行煮飯時聽音樂,我們研發快1年,喇叭放在抽油煙機內會產生很好的共振音響,客戶還稱讚效果媲美Bose。」
要價上千萬元的機械手臂速度快,幾乎沒有誤差,還可以24小時運作。來永實業自有品牌「太平洋廚電」的知名度雖不若櫻花、林內等大廠,卻是台灣最大抽油煙機出口商,主打多功能、重設計的中高階機型,每年外銷逾20萬台。它也幫全球最大白色家電製造商、韓國第2大家電品牌及有廚電界PRADA之稱的義大利品牌等10個歐美日品牌代工,等於在台灣買進口抽油煙機,過半出產自來永,被業界稱「抽油煙機大王」,2020年營收7億元,品牌與代工占比為4:6。
陳柏滄的父親陳育仁雖是董事長,管理早全權交棒,採訪時還刻意不進公司,把舞台留給兒子。2011年接班的陳柏滄,10年苦熬才換來臉上的驕傲,「這10年營收呈34度角上揚,但我接手是金融海嘯後,生意最慘,年營收不到2億元。」他自嘲是「負」二代,在負債4億元的窮途末路中,踽踽走向柳暗花明。
抽油煙機要經過葉片轉速測試,通過標準才可出廠。1970年代,台灣廚房3機蓬勃發展,陳育仁與3位股東合資80萬元,創立來永實業做抽油煙機,陳柏滄回憶:「初期買零件回來,在車庫組裝,騎偉士牌交貨。」
陳育仁望子成龍,對長子要求嚴格,陳柏滄記得:「如果成績差,我爸打很凶,他對我的要求比較高,可是容許也最多。」陳柏滄一路念到企管碩士,並不排斥入行。
董事長陳育仁(右)已交棒給兒子陳柏滄(左),管理全權交由兒子負責。(來永實業提供)來永實業早在1986年便推出品牌「太平洋」,首創自動清洗抽油煙機,紅極一時,也做瓦斯爐、熱水器,1980年代全台經銷商1,000多家,還外銷香港,盛況令陳柏滄難忘,「我小時候跟父親去過圓山和環亞大飯店開會,那個大廳可以容納1,000多個人,裡面都是經銷商。」他沒想過榮景有天也會衰退。
1996年陳柏滄進來永上班,幾乎是孤軍奮鬥,股東二代皆比他早進公司,「因為要搶位置,沒人願意教我。」他只能勤跑作業現場瞭解產品,處理沒人想管的客訴問題,工作絲毫不敢鬆懈。太太、來永副總洪小平結婚後便進公司幫忙,心疼地說:「我們都不敢休長假,出差當度蜜月,他待過每個部門,想改變很多事。」溫婉的她坐在先生旁,適時幫忙補充說明。
靚吸式變頻油煙機多一片傾斜的導流板,能更近距離抽走油煙。(28,900元/台)陳柏滄看到問題便想解決,為了降低成本也掌握技術,建議買設備自製零件,不要委外生產,敢言的他開會也直接點出誰做不好,常與3位股東意見相左,後來對方希望赴陸發展,陳柏滄堅決留在台灣,不願做削價競爭的低階產品。2008年金融海嘯後生意已直落,2011年他又貸款4億元,買下股東股份,雪上加霜。
問他父親全力支持嗎?陳柏滄笑答:「有啊,本票都是他簽,簽完說:『我幫你簽名而已,錢你要自己還喔。』」他背負債務和外界質疑眼光,「我不會開模具,不是學設計和電機,每個人都覺得我做不起來,但是我學管理,看的永遠是國外市場,其實我會做,都是被逼出來的。」被局勢逼到絕路,他自闢活路。
他曾到義大利抽油煙機廠觀摩,深受影響,「他們中高階產品維持在米蘭設計製作,為什麼成本比台灣更高的地方,都留在當地生產,台灣抽油煙機卻要外移,台灣也可以做中高階市場。」他信心滿滿,轉型第一件事,跟著歐洲的腳步,升級設備。
他從德國買進高科技產業常見的全自動機械手臂、自動折床機器人,價錢可在台中七期買棟億元豪宅。甚至為了維持機器精準水平,連地板都打掉重整,才能安放機器。陳柏滄帶我們到工廠,在電腦輸入指令,機器手臂便迅速折疊不鏽鋼板,「早期板金要開模做,費用大也很久,現在用雷射切割,自動折床,時間縮短1/3。做這行不會買這麼貴的設備,可是我要它24小時運作,每台零誤差。」
太太洪小平(左)陪陳柏滄(右)走過事業最低潮,陳柏滄也唯有在她面前,才能真正放鬆。即使是一般款抽油煙機,來永的產品平均比同業貴2,000元,「我們不賣機械式按鍵開關,幾乎是電子式觸控開關,附的是自己設計的LED燈,和易清潔的不鏽鋼濾網,而非日光燈和鋁網。」
先生投資天價機器,洪小平支持也擔心,「那時候每個月要付貨款就很緊張,錢卡很緊,已經沒有生意,看新機器進來,沒有風也很冷。」正向的陳柏滄卻當成動力,「買設備就有壓力,要多跑客戶,如果不買也很輕鬆,業務這樣就好,我一直陷入這無限迴圈。」
經過品管和安規實驗室檢驗,來永實業的抽油煙機出廠前還要再做一次品質檢測。一開始,廚具店客戶對來永的印象還停留在中低階產品,陳柏滄為了證明實力增進,一張單也接,「他們也在測試我,只下一台機器,找最挑剔的客人來,有些有錢人真的是圈圈叉叉,但我還是解決,他們才有信心。」
他舉例,曾有客戶拿放大鏡檢視成品,讓他哭笑不得,「我說:『董仔,能不能用正常的視角看?』他最後才說,從某個角度看,顏色有點不均,我直接重做。」連義大利廠都不接的龜毛設計師款,也只有他願意接單,「他指定連接處要做成子彈型,要求很細,很多人不接,認為做一台怎麼賺錢,但每次講量就會講價錢,我認為這是學習成本,做完客人覺得品質跟義大利的一樣好,比他們便宜,也同意我們在台灣掛自己品牌賣。」
面對客人,陳柏滄的字典裡沒有做不到,坦承把自己和員工逼到極限,「那時候常常生氣,我都緊迫盯人,天天開會,有的員工就離職,過了那段時間才慢慢調整自己。」少了壓迫感,他的眉宇間仍透著霸氣,巡廠時,他發現一台抽油煙機背面有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刮痕,馬上正色提醒主管。
陳柏滄(左)常到國外拜訪客戶,瞭解市場需求。(來永實業提供)洪小平也懂先生的壓力,「有時候甚至還沒報價,他就先開發,只因為人家願意給機會,款式才會多達4、500款。」陳柏滄也勤看展刺激靈感,設計新產品時參考客人意見,例如能變換燈光的抽油煙機,便是美國客人建議做3個顏色,「代表料理者心情,藍色可能是『不要惹我』。」
來永提供客製化,量少也接,價格又比歐美廠便宜15%,成了打國際盃的優勢,陳柏滄還要搶速度,花10年,耗資上億元建置亞洲唯一通過國際認證的安規測試實驗室,「因為送安規測試都要排隊,如果自己有實驗室,時間變成我掌控,有時1個月就搞定,我接手的時候,1個月出不到2,000台,現在1個月2萬台啊,當然要快。」
他引以為傲地說,「中高階款毛利都超過4、5成,傳統低階款有6%就很好。」過去主打外銷的太平洋廚電,前年開始在台灣市場加強宣傳,還推出新產品紅酒櫃,因為陳柏滄發現,「近5年台灣市場改變了,大家想要開放式廚房,需要中島式抽油煙機,也更注重功能和設計。」尤其去年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居家時間更長,去年下半年國際訂單大爆發,「現在排到年底才能交貨,很多客戶問能不能插單,完全接不進去。」
來永實業去年推出雙溫式紅酒櫃,可以設定2種溫度,分別冰不同飲品。(櫥下式雙門雙溫紅酒櫃,56,900元/組)當初4億元的債,6年前早就已經還完,這條孤獨難行的接班路,他慶幸有太太同行,洪小平只有坐月子時沒有上班,其他時間夫唱婦隨,連念EMBA都一起,問她是否被逼的?她趕緊否認:「一起進步啦。」讓陳柏滄難得放閃,「還好我在美國念完書就回台灣,如果留在那邊工作,就娶不到這麼好的老婆。」
陳柏滄的紓壓活動是下廚,週末他常為全家人料理。後記 為吃偷渡高麗菜
陳柏滄唯一紓壓方式是料理,週末就當家庭煮夫,上傳統市場買菜,還會包水餃。他回憶赴美念書時,「美國的高麗菜很難吃,有次我到加拿大探親,偷偷帶了好幾顆高麗菜回美國,加拿大比較冷,菜很脆,用炒的太可惜,全部包成水餃。」太太加碼爆料,「20多年前台灣還不流行吃橄欖油,他還會扛整箱回來。」原來陳柏滄對品質的堅持,從講究食物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