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鏡到底】剃光頭去抗爭的人 北農總經理吳音寧專訪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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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稻田,吳音寧第一個想法是「脫鞋」,赤腳踩在土上,對長年關心台灣農業發展的她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來到稻田,吳音寧第一個想法是「脫鞋」,赤腳踩在土上,對長年關心台灣農業發展的她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小學時,母親擔心學校的水不乾淨,堅持要她帶水壺上學,她回:「我為什麼要帶水壺上學?全班沒有一個同學帶水壺上學的。」母親嚴詞警告:「妳不帶,就不要上學。」結果母親下班回家,問她怎麼在家?她回答:「妳說我不帶水壺就不要上學,所以就不去了。」
高中時,開朝會教官長篇訓斥,她心想為什麼要聽這些廢話,就背轉過身。高三的時候,教官要求學生們都加入國民黨,「我就鼓吹我們班的人不要入黨。」

野百合學運 光頭上陣

吳音寧(前)積極參與社會運動,中科4期搶水,是近年來最受注目的抗爭行動。(吳音寧提供)
考大學時,她滿腔熱血,「要為弱勢、貧窮的人發聲,最好的武器就是法律」,志願全填法律系,最後考進東吳大學。但入學後,卻對法律產生各式各樣無法解答的懷疑。什麼懷疑?「就說憲法就好了,到現在都還有問題呢。我們所學到中華民國的領土,就是個謊言,是不是?」適逢整個學運起來的時候,「我沒辦法在學校裡一直念書,不去理會學校外面的世界。」她於是變成一個剃光頭去抗爭的人。
家裡三個孩子,大弟吳賢寧留在溪州當醫生,小弟吳志寧是知名音樂人,身為長女的她,明明很有機會在書香世家的嚴格品管下長成一個乖寶寶,究竟為什麼仍變成了革命青年?殊不知,岔路的源頭正來自家庭。
最主要的原因,是母親家裡有黑名單,因為主張台獨,舅舅莊秋雄在吳音寧的母親高中時去了美國,再回來已是吳音寧念高中了。剛解嚴不久,肅殺的政治氣氛仍如遺毒不散,「我們陪著他去尋根,感受到那種氛圍,他就是沿路被跟蹤。」
另一個重要啟蒙,是高中時在廟會買到一本叫《世界名女人》的二手書。書很一般,介紹的都是卡特的老婆、雷根的媽媽、哪個王妃…等,建立在男人的成就和威信之上。但她還是翻到一位義大利女記者,「看了覺得,欸!這個女人不一樣喔!比較像我自己以後想要成為的樣子。」那是被譽為「歐洲良心」,18歲就到越南戰場採訪的戰地記者奧里亞娜.法拉奇。
吳音寧(中)就讀彰化女中時即展現叛逆性格,鼓吹同學不要聽話加入國民黨。右為同窗好友立委林淑芬。(吳音寧提供)

採訪炸彈客 農業追根

2004年底,她初訪白米炸彈客楊儒門,和他信件往返,2007年出版《江湖在哪裡? ─台灣農業觀察》,此書獲開卷好書獎。她記得接觸此事件最初的場景,當時開車在一個山路上,不知要去哪,聽到廣播講白米炸彈客又犯案了,就停在一個很小的雜貨店,問有沒有今天的報紙?小時候那個「為什麼變成壞人?又為什麼不算壞人?」的問句再次浮現,她花了2年時間為炸彈客尋找說法,用25萬字回答,完整爬梳台灣戰後50年的農業變遷。
總是這樣,問題來到面前了,就想,要怎麼面對?有沒有可能解決?她說:「我不是天生就希望做革命分子,沒有的,我從來都覺得是因為我認為不對的事情,竟然來到面前了,還要轉過頭假裝看不見嗎?」和中科搶水期間,她和農民靜坐抗爭百日,甚至一度病了,發高燒,躺在床上幾乎沒有辦法下床。問吳晟,身為父親不心疼嗎?他語帶無奈地說:「她就去擋在怪手前面了啊…」眾人喜歡為吳音寧貼上吳晟女兒的標籤,殊不知她從來都是不受管的。
吳音寧(右2)被認為是文人,但她在溪州成立「溪州尚水」團隊,協助農民友善耕作及產銷,並非生手。(吳音寧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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