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現場】屋簷下的抗疫戰場 他的課堂和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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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台進入防疫三級警戒,各級學校也陸續停課改成遠距教學,但每個孩子的家庭環境與硬體設備,影響了學習的狀況。
全台進入防疫三級警戒,各級學校也陸續停課改成遠距教學,但每個孩子的家庭環境與硬體設備,影響了學習的狀況。
武漢肺炎疫情3級警戒再延到7月26日。抗疫,不只在醫療院所,也在每一個人的生活日常。學校停課,教室轉移到了網路上,但每個人家裡都有網路嗎?家裡空間都適合上課嗎?病毒的感染或許公平,但抵抗力恐怕更多來自社經地位。當疫情捆綁了階級,形成的不公平,就更加根深柢固。
早上9點,手機那頭傳來班導師叨叨絮絮提醒著作業注意事項的聲音,間或穿插幾句斥責,6年級的小萍(化名)一手拿著手機,一邊在客廳亂竄,翻箱倒櫃地搜尋原子筆的蹤影。

昏暗窄屋內 窩床聽課程

小萍家5坪大小的客廳沒有對外窗,光線昏暗,外頭乾掉的動物糞便氣味還蓄積在室內,桌子、櫃子和椅子上擺滿雜物、瓶罐,還有一層灰。放眼望去找不到一處能坐下的地方;地上堆著各式回收品,和幾顆西瓜,把空間切割得更零碎,只剩小小的縫隙供人行走,一轉身就能碰著身側的物件。三夾板材質的牆上,吊滿塞的鼓脹的塑膠袋,走動時得伸手撥開它,才不會擋住視線。找到原子筆後,小萍趕忙從其中一個塑膠袋裡抽出一張日曆紙,權當是上課的筆記本。
小萍居住的小鎮,夾在台一線和西濱快速道路之間,這是一片低矮的土角厝,抬頭可見臨海的港口邊矗立好幾支陸上風力發電機。她就讀的國小全校大約430人,其中隔代教養和單親家庭占了近1/6,「這裡的國小,隔代、單親的比例也都差不多是這個數。」當地一所國小的教務主任如是說。
導師交代到一個段落,準備進入正課時間,小萍抓著紙筆溜回她和外婆一起睡的房間坐定。房裡一樣狹窄和昏暗,一張雙人床墊加上幾個櫃子便塞滿整個房間,房門只能推開1/2,門後的雜物擋住了去路,只剩門邊一點空隙還看得到地板。床腳處疊滿衣服、物品,牆邊同樣掛滿鼓脹的塑膠袋。
床上一張印著注音符號圖案的小桌是小萍的書桌,她把日曆紙攤在上頭,手機放在旁邊,螢幕裡出現好幾個同學的人像。5月19日全台各級學校停課後,小萍的學校安排高年級孩子每天2小時的線上課程,螢幕成了教室。6月中,小萍便要從國小畢業,6年級的最後一段日子都是在網路上度過。
家裡缺乏電腦或平板的孩子,只能靠著手機小小的螢幕聽課。
這天上的是自然課,老師點名其中一位同學,要求孩子打開鏡頭,「老師我沒有鏡頭。」孩子說。上課上到一半,小萍從床邊抽出昨晚沒吃完的一包零食,問她吃過早餐沒?她搖了搖頭。父母離婚後,媽媽在鄰近的台中工作,久久回來一次,小萍和外公、外婆同住,兩老一大早便去田裡務農,外婆還兼做資源回收,無暇看顧小萍的功課,小萍常是睡到9點上課前一刻才匆匆起床。上完課的閒暇時間,就打手機遊戲度過一天,「我喜歡打打殺殺的(遊戲)。」她笑著推了推近視200度的眼鏡。
小萍家裡沒電腦,一開始,她先用外公的中古手機遠距上課,6月初才買了新手機。硬體操作難不倒數位原生世代,三、兩下便熟悉了操作介面。
書桌前坐一陣,小萍改成臥躺在床上聽課,「把鏡頭關掉,就不會被老師發現我躺著了。」小萍賊笑著說:「我還會一邊打遊戲,反正麥克風關掉,老師就聽不到聲音。」她說她喜歡遠距上課,能一邊打電動,還可以躺著發呆,比待在教室裡自由。
課程結束時已近午,小萍拿出一包麻醬口味的快煮麵,「這我的午餐。」家裡沒人,小萍多半自己打理餐點,「有時候我也會去買便當,順便買去田裡給外婆。」

多元化學習 不在乎停課

同樣的早晨,雅茹(化名)的孩子已吃完早餐準備9點線上上學。居家上課後,少了交通往返的時間,她會讓孩子睡到8點左右,準備好早餐等著孩子,「現在能睡晚一點,吃得也比較好,以前趕著去學校,隨便塞一塊麵包,現在吃得均衡,蛋白質攝取比較多了。」雅茹語氣帶著笑意:「孩子現在都長肉了。」
全台各級學校停課後,雅茹辭去原本的工作,專心在家陪孩子,「我老公在科技業,家裡本來主要經濟支柱就是他。現在孩子要在家上課,我就乾脆先不做了。」雅茹說自己很幸運,能待在家,也不用為經濟苦惱。
家在北部的雅茹,小孩就讀國小低年級,不需要視訊上課,只由老師錄製教學影片,讓孩子自行觀看並完成作業即可。上課時,雅茹會把iPad連接上客廳的電視螢幕—這螢幕平時鮮少打開—孩子就坐在客廳的白色沙發上盯著電視大螢幕學習。沙發旁的櫃子擺滿孩子的繪本、教材,堆到逼近天花板。
小朋友上課的時候,雅茹會在一旁用手機搜尋各種線上課程資源—她最近看到幾個教生態、昆蟲的老師,還有線上圍棋課—或是閱讀學校老師提供的補充教材,想著怎麼幫孩子擴充學習內容。讀著這些離自己很遙遠的教學素材,對雅茹來說並不難,「我自己本身就是念教育相關的專業,所以理解教材後再來教小孩,還算上手。」
資源充足的家庭,除了一般學校課程外,居家防疫期間也能線上維持才藝課程。
她找了線上美術課程,還有一些自然科學的教材給孩子,每日也會固定讓孩子運動和跳繩,維持一定體能,「另外我們小孩有在學鋼琴,所以也要練琴1小時。」雅茹也正在和鋼琴老師討論每天音樂課該怎麼在線上進行。
學齡前,她的孩子就已參加共學團,週末雅茹也常與其他家長帶著孩子們去博物館,或開車南下到台中科博館消磨時光。有時與其他家長一起赴野外露營。
50坪的住家,原本的陽台改裝成孩子的遊戲室,鋪上木頭地板,二邊櫃子塞滿童書和玩具。「孩子還小,我不希望他使用3C產品的時間太長,我們家規定一週只能看1、2個小時的電視,也不能玩手機、平板。家裡有很多拼圖、桌遊,他們從小就習慣自己玩這些。」多元領域的學習在她家是一種生活方式,遠距上課,不過是把這套風格擴大到每一天。
每日課程結束後,小孩會找出想玩的桌遊或書籍,也會跟雅茹討論完成學校課程後,時間要怎麼規劃安排。一天下來,眨眼就是晚餐時間。
習慣了自主學習的家庭,停課期間仍有餘裕為孩子安排各種線上課程。
雅茹也喜歡居家遠距教學,「雖然小孩少了跟朋友相處的時間,但我覺得滿好的,時間的運用更有彈性和效益。」以前孩子下了課,回家還得寫評量,寫完評量,吃飯、洗澡,就逼近睡覺時間,「如今原本四堂課的內容,大約2小時就可以完成,剩下時間就可以安排其他活動。」傍晚爸爸下班回家後,孩子有更多時間能和父親聊天,分享一整天讀了哪些書,看了哪些新奇玩意。
「像5月底不是有月全蝕嗎,我們就趁機和孩子討論天文相關的知識。這陣子小孩還會跟他爸爸聊『三體』(編按:一套天文力學理論,中國科幻小說家劉欣慈著作《三體》便是以此理論為基底)。」

學生不專注 老師難掌控

因疫情而衝擊的教育問題,過去1年在世界各地已浮現。超過160個國家曾經因疫情而關閉學校,影響全球近15億學生的受教權,有些至今還未恢復。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的統計也發現,全球約三成的學生因為政策、網路連線和居家環境等限制,停課期間被拋至正規教育外。
「教育不平等」在日常已顯現,毋需疫情考驗,偏鄉的教師都知道文化刺激和家庭資源相對少的孩子,未來人生的選擇有多稀缺,「我們這裡也是偏鄉,一間國小總共才40幾個學生。班上最後一名的孩子,隔代教養、父母離婚,媽媽離家工作,2年沒回來看他了。他還要照顧同住的舅舅的女兒。」阿賢(化名)是一中部小鎮的國小老師,距離鎮上最近的便利商店大約10公里遠,多數的家戶都靠務農維生,班上的孩子到鄰近都市校外教學,看到自動販賣機會興奮地大叫,許多人國中畢業,就是留在家鄉幫忙種田。
線上上課後,家庭狀況原本就不佳的孩子,課業更難趕上,阿賢感慨:「有時你問問題,他半天沒回應,睡過頭或上課遲到,你也只能提醒他要更認真點,不然還能怎麼辦?」比起面對面上課時孩子就在眼前,老師還能隨時盯著孩子的學習狀況,但遠距教學,老師都心知肚明,那些課業跟不上的學生,這下落得更遠了。

防疫分貧富 比誰撐得久

綺綺(化名)一開始原本想著就讓孩子照學校作息來居家上課,「停課第一週,每天早上7點起來,吃早餐、上網課。3天我就累了。」第二禮拜,綺綺放寬了標準,「最晚睡到10點。這樣早、午餐一起吃,也省一頓。」她笑著說。
綺綺的兒子一樣是國小低年級的學生,不過學校老師除了錄教學影片給孩子外,一週還有2次線上數學課,「我們班是晚上7點上課,時間太早,有的家長來不及下班回家陪小孩上課;太晚,有的又已經要睡了。喬好久才喬到這個時間。」
她原本是健身老師,全台進入三級防疫警戒後隨即「被失業」,「我們家在新北,去年也被停業一段時間,那時強迫自己存錢。結果今年又來⋯⋯。」好在老公是軍公教人員,薪資穩定,車貸前幾年也還清了,只剩房貸,只是一個月2萬多的貸款,家裡又少了她一份薪水,日常開銷還是讓綺綺吃不消。
家裡有足夠的經濟支持,才有辦法添購大量教材、桌遊和繪本讓孩子打發時間,避免孩子長時間使用3C產品。
在「全職母親」和「健身教練」二種角色中,綺綺一直努力維持平衡。兒子上國小後,她把工作時間全安排在兒子上學時段,孩子下課後,她也跟著下班。全心照顧孩子的課業,搭配評量和習作陪著孩子複習功課。五月中開始改成線上教學,不少教科書出版商開放了電子版教材,綺綺就跟著這些教材陪孩子學習,「還好他現在只是1年級,功課我都還能教。等到他升高年級,就不知道了。」綺綺嘆了口氣。
但目前和孩子的學業相比,更讓綺綺憂心的是眼下的經濟問題,「就算解除三級警戒,一時半刻大家也不太敢來上健身課吧。我在想要怎麼改成線上教學,不然這樣一直沒收入,真的很慘。」綺綺苦笑,但光是為了線上健身課程就得先花上一筆預算添購設備,她心中的算盤撥了又撥,忍不住埋怨:「1萬元的『孩童家庭防疫補貼』真的是沒屁用,買這、買那一下就沒了。」她吐了一大口氣,苦笑著說:「如今就是比誰有錢、身體好,就能撐得久啦。」

冒染病風險 帶孩子上工

阿和(化名)和小文(化名)同樣也在為錢煩惱著。
阿和是單親爸爸,靠清潔工作養活女兒,「我家沒電腦,女兒要遠距上課,只能走到附近同事家借電腦用。」他說學校可以登記租借器材,但目前女兒還只就讀低年級,看老師錄製的教學影片即可,因此他便沒去登記租借電腦。
他家就在這一波疫情最初的風暴中心—萬華,疫情爆發之初還得每天讓女兒出門,阿和多少有點提心吊膽,但也只能告誡孩子上完課就回家,不要去別的地方,進屋了就得馬上清潔消毒。
問他拿到防疫補貼,會不會幫女兒買台電腦?「我應該會先拿去還債吧。」他想不起日子裡沒有負債的時刻,「先顧好生活比較重要,電腦這個暫時不會去想。」他苦笑,笑的無奈。
阿和和許多忙於掙錢的家長一樣,原本都將照顧工作外包給安親班、補習班,疫情暫停了這些「外包服務」,雖然讓阿和少了安親班的支出,卻也加重了他的照顧責任,生活依舊左支右絀。
他說老闆考慮暫時歇業,避免底下工人上工時感染,「老闆怕我們出事,說實在我出去也會怕啦,家裡又有小孩,但不做就沒錢啊。我也只能跟他說,我需要養家…」
暑假來臨,他帶著女兒到工作場合,搬著一張小板凳要女兒坐得離其他人遠遠的,「我也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家,只好帶過來。」女兒跟著他出門,會不會擔心增加感染風險?阿和說他沒辦法想太多。每一個選擇都會產生風險,病毒攻擊的不僅是身體脆弱的部分,還有社會上風險承擔能力低的一群人,他就是其中一個。
少了同儕與戶外空間,許多人的童年被侷限在小小一方空間。
剛開始停課時,小文盤算著該怎麼請假在家顧小孩,才能讓經濟衝擊降到最低,雖然有「防疫照顧假」,但相當於「無薪」的事假,「請一天少1千多元啊。」小文算了半天,把能用的特休、病假全請了—若是生理假能請,她真想一併用上—這才在收入影響最小的情況下撐過第一個禮拜。
6月到新單位報到後,公司願意讓小文帶著孩子去辦公室,「現在每天帶他去我的工作場合。他也比較開心,比起每天在家穿著內衣與內褲、蓬頭垢面的,出門一趟真的有精神多了。」只是小文工作的單位偶而得支援防疫相關工作,帶著孩子到工作場所,難免得接觸到許多人,也增加風險,想到這裡,小文沉吟一陣:「但現在也只能先這樣。」
小文的老公是日薪工人,一天工資約2千元,「他日薪比我高,但工作較不穩定,有工作最好就接。現在當然是他去工作,我請假。」2人沒怎麼商量該如何分配時間照顧孩子,倒像是潛規則似的,當家內照顧負擔變大時,多半是由女性肩負起這份需求。
年幼的孩子停課,家長只得請假在家照顧,或帶著孩子辦事、上工。
過去1年多來疫情肆虐,國外研究指出,女性因疫情承擔起更多照顧責任,聯合國婦女署一份名為《Whose Time To Care ?》的報告數據顯示,疫情之前,全世界每天約160億小時的總無償勞動時數中,女性已負擔約75%,是男性的3倍;疫情之下,女性進行無償工作的時間至少增加了1倍,其中包括家庭照顧、兒童教育和家務。
經濟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小文有時真想狠狠哭一場,遠在北部的母親曾提議把外孫帶到台北幫忙照顧,但想到北部疫情嚴峻,加上中間交通往返也增加染疫風險,小文婉拒了媽媽的好意。
兒子才幼兒園大班,小文索性就不要孩子上課了,只是整日在家,13坪的空間裡母子倆大眼瞪小眼,無處可躲。能玩的玩具全摸過一遍,孩子有時躺在客廳地板嘟嚷著「我好無聊」,小文也覺得心疼。「我會給他看卡通和影片。一開始也會內疚,讓孩子一直盯著電視螢幕,對眼睛總是不好。」但小文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不給他看電視,我也沒辦法放鬆。朋友勸我現在先顧好心理狀況,剩下的,之後再說吧。」

教育加經濟 成社會課題

「一個人擁有的資本,會直接影響你暴露在風險下的機率,以及外在支援消失後的應對能力。」長期研究家庭、階級議題的台大社會系特聘教授藍佩嘉分析,過去1年的防疫生活,逼著每個人退回到「原子化」狀態,各別的家戶、生存者,只能靠自身的資源和能力撐過去。「以前我們依靠外包或長輩來支持家戶內的照顧需求,現在這些都消失了,你只能靠自己。」在這情形下,家內軟硬體資源,和家長支持,都讓不同階級的家庭之間的差距更加擴大。
資源差距拉開了應對疫情的能力,藍佩嘉舉例,像是國外開始出現類似「學習泡泡」的模式,4、5個家庭共同聘請家教,到其中一人家中授課,藉此因應停課問題。「但前提就是你要有錢、有車,家裡空間足夠—有資源,才有辦法應付這一切。」
反之家戶內空間不足,且孩子數量較多的家庭,「由於缺乏足夠的獨立空間,一方面長時間相處,心理壓力增加,一方面遠距上課也會彼此干擾。若再加上因經濟受影響而造成的問題,家內的狀況會更糟。」藍佩嘉指出,「1年下來,國外已經開始注意因長期居家隔離所造成的精神負擔。這也是台灣下一階段需要思考的。」
無法舉辦實體畢業典禮,至少還有中國信託愛心志工為北區兒童之家課輔班的孩子舉辦「線上畢業典禮」。
除了資源稀缺的家庭直接暴露在風險下,另一方面,一般受薪家庭的脆弱性也更被凸顯,由於現階段的防疫停課是以家內有全職照顧者來思考;但實際上,多數家庭都以雙薪為主,照顧的工作多靠外包。如今照顧需求無法外包,家庭與經濟間的矛盾因疫情而更加尖銳,當有一方得犧牲經濟活動來照顧家庭,時間一旦拖得長了,整體家庭的經濟狀況必然遭受打擊。
藍佩嘉提醒:「台灣雖然還沒有到M型化社會這麼極端的貧富差距,但這一波疫情下,的確可能讓坡度變陡。」
社會階級的差異在疫情之下暴露無遺,且更加慘烈。「這真是我們要檢討的,為了防疫而做出的犧牲,例如停課,必須得有彌補方案。但當國外已經發生(停課)一整年了,我們怎麼還這麼措手不及。難道停課真的只能這種一刀切的做法媽?」藍佩嘉嘆了口氣。好在台灣的疫情不似國外那樣長達一年,否則教育問題疊加上經濟問題,只會更棘手。
三級警戒從7月12日再延到26日,防疫的戰線在延長,抗疫的戰場不只在醫療院所,也在每一個因為疫情而受影響的人的日常,在課堂上和屋簷下,病毒比人類的想像力還殘酷,它或許公平,但抵抗的能力與社會階級捆綁在一起,根深柢固地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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