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回來的人,就送進龍發堂,當他是出家、了卻塵緣了,家屬也可以暫時從照顧者身心俱疲的狀態中解脫。2013年,時任高雄市長陳菊,為慶祝開基原祖元光神佛佛誕,致贈給龍發堂的「澤被眾生」匾額,至今仍高掛在大殿之上,像一個護身符,使眾人安心。
【愛恨龍發堂四】即使要愛患病的妻子好難 老翁仍盼死後能葬在一起

就像作家安德魯.所羅門(Andrew Solomon)在《背離親緣》中寫道:「思覺失調症帶來的衝擊是,父母必須接受這十多年來所認識、鍾愛的那個孩子,恐已找不回來。即使孩子表面上看起來仍是同一人。思覺失調症很可能跟阿茲海默症一樣,不是一種『外加』的疾病,而是一種『取代』『刪除』的病。」






安心卻在今年畫下句點,恐懼再度如緊箍咒纏身。堂眾被遷出,生活大樓也為了消毒而淨空,成為超現實空城。這一天,我們進入生活大樓,所有物品都還各得其所地擺放著,床、枕頭、棉被、拖鞋、牙膏、牙刷、電視、手足球檯、置物櫃裡的衣褲等,甚至連當天早上煮的飯都還在,卻沒有了人—那些龍發堂師父總稱之為「我們的孩子」的人。牆上日曆永遠翻在2月25日這一天,彷彿時鐘在沉船的那一刻停下。
快刀是為了斬除「歷史共業」的亂麻。湯家碩說:「1980至1990年間,政府對於這個集宗教、醫療與農產(當時有養雞與成衣廠)的機構究竟該由哪個單位管理、如何協調,可說是沒有共識而不了了之。2000年之後的協商過程也相對消極,最終共識是讓精神科醫師巡迴看診給藥,以及讓龍發堂將急症病人送醫處理,無法積極介入、理解堂中的收容照護方式。我想這部分可能是歷史性的因素。」

雙方缺共識 後續待處理
關於家屬最擔心的後續安置費用,曾帶隊進入龍發堂調查的精神科醫師文榮光表示:「政府應規劃預算協助家屬,照單全收。現在的醫療資源,也足夠承接這些病患了。龍發堂應該要回到宗教的角色就好。」
至於接回陳竹君,卻不知該如何處理的奶奶,社工師胡聚名則說:「目前衛福部開啟了一個新計畫,叫『社會安全網』,計畫增加幾千名社工人力,如果社區裡有精神病人,會做訪視和協助的工作。若要申請補助或文件,社區里長和里幹事也是可以利用的資源。」

然而這些美好藍圖,是否真能說服龍發堂放手,說服堂眾家屬接受?未來的事仍不可知。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所有的背離親緣、遺棄罪名,其實都建立在愛的艱難上。如同鄭柔鈺的爸爸,79歲了,妻子住進龍發堂37年來,他從未有離婚的念頭。偶爾思念老伴,夜裡還會偷偷哭泣。他在我們面前講到紅了眼眶,跟我們說,他已經交代兒女,無論老伴是化為骨灰由龍發堂送回,或是如何,未來他們都要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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