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強調，匯率政策沒有受到美方的施壓，（5日）記者會那天，我的口才不好，答詢時有結巴，不代表有難言之隱。市場前幾天有非理性負能量釋放，這幾天已恢復正常。」上週四（8日）央行總裁楊金龍出席立院財委會接受立委答詢，語氣緩和地說。
封面故事／禿鷹襲擊新台幣暴力升值 揭台灣產業三大雷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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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勞動節甫結束，新台幣匯率爆衝，一度飆進1美元兌換29元，讓以出口為主的台商們叫苦連天，央行總裁楊金龍更罕見上火線解釋。本刊調查，這波新台幣暴力升值，已重創壽險、傳產與中小電子3大產業，三三會理事長林伯豐預估，很多企業今年都面臨大虧損，知名獨立經濟學家謝國忠更預言：「下半年全球經濟進入衰退期，金融業更會出現大衰退。」
對沖基金 疑進場炒匯
掌握台灣匯率政策走向的楊金龍，近期成為各界焦點，因五一勞動節結束，新台幣匯率突然暴力升值，連二個交易日狂升，連續衝破31、30元大關，上週一（5日）盤中更一度站上一美元兌新台幣29.59元，終場在央行出手調節下，升值9.19角，漲幅創下1988年以來歷史最高幅度，成交量逾43億美元，創史上第三大量。
新台幣匯率如脫韁野馬狂飆升值，吸引眾多民眾搶著換匯，不只讓國內多家銀行的網銀、APP被擠爆、當機，楊金龍更罕見親上火線，開臨時記者會說明，強調這波新台幣狂漲是因市場預期心理、出口商拋匯外，央行也發現近期有「禿鷹」炒匯，並發出警告，要求這些資金撤離台灣。
各界好奇，楊金龍口中的「禿鷹」究竟是誰？本刊調查，央行發現這波炒匯禿鷹，其實是當年狙擊英國、香港的境外資金，也就是遭市場點名1992年狙擊英鎊，1998年相繼狙擊港幣、新台幣的量子基金。「金融圈也早已知道，四月就有對沖基金進入台灣，該基金期間有嘗試小幅操作，央行卻因前年被美國列為匯率操縱國觀察對象所以沒有出手，該基金發現央行沒有進場調節，就出手狙擊。」一位銀行高層透露。
量子基金由國際金融大鱷索羅斯創辦，索羅斯曾與英格蘭銀行對賭成功，獲利英鎊10億元，1997年賣空泰銖，導致亞洲金融風暴，1998年轉戰港、台，遭到港、台政府反擊，不過，對於是否真是量子基金再度狙擊新台幣，央行並未正面證實。
金融壽險 紛紛遭重創
就在楊金龍出手後，新台幣匯率開始走穩，站回30元大關，但從金融圈到產業界，都擔心如果新台幣持續升值，恐重擊台灣經濟。本刊調查，這波新台幣狂升已重挫國內金融壽險、傳產、中小電子三大產業，「下半年全球經濟，雖然不至於到1930年代經濟大蕭條的慘況，但將進入衰退期，尤其全球金融業更會大衰退。」知名獨立經濟學家謝國忠接受本刊訪問時預言。
春江水暖鴨先知，投資人早已嗅出端倪，「從5月迄今，壽險雙雄國泰金、富邦金股價一路走低，國泰金已跌5.6％、富邦金下挫8.6％。上週五（9日），國內九家金控公布4月業績，就連壽險比重相對較低的中信金、元大金獲利，都因壽險匯率受衝擊。」一名金融圈人士無奈地說。
壽險業為何會慘遭重擊？「壽險業從4月起就面臨全球股市、債市雙殺局面，股市、債市好不容易相對穩了，現在又被匯率踹一腳，實在是傷腦筋。五月初，新台幣狂升，壽險業者要在市場上新買NDF（無本金交割遠期外匯交易）也買不到，雖然早已預期會升值，但沒預期會升這麼猛、這麼快，今年下半年不確定因素太多，實在很難操作。」一名壽險高層悲觀透露。
公會發聲 提暫行措施
另名金控高層更直接嘆氣說：「出來混，總要還的！美國的預算和貿易赤字都是土耳其等級，要不是美元是關鍵貨幣，根本不會有人要。台灣六成保險費投資海外，其中美元資產避險比例約七成，剩下三成因避險成本高，沒避險，新台幣突然大幅升值，沒避險部位會讓壽險公司出現虧損，並對淨值造成傷害，這是結構性問題，根本無解。」
究竟新台幣升值，對壽險業衝擊有多大？據金融業內部預估，新台幣每升值1％，國內六大壽險國泰人壽、富邦人壽、南山人壽、新光人壽、凱基人壽、台灣人壽就得面臨約350億元的匯損，「以近期新台幣升值10％計算，六大壽險要面臨總計約3,500億元匯損，也難怪壽險公會、六大壽險都已和金管會提建言。」一名金控高層說。
據悉，壽險公會和業者已向金管會提出暫行措施，一是尋找外匯準備金第二桶金財源；一是更改會計原則，財報不列入匯率波動，或匯率採均價計算，「金管會認為，財報難看，只是帳面虧損，對RBC（資本適足率）、淨值比或流動性並無立即性危機，所以主委（彭金隆）態度保留。」金管會官員指出。
3年前，美國暴力升息，導致部分壽險業者淨值轉負，金管會以資產重分類化解危機，這次新台幣急升，市場人士直接點名，「國壽、富邦避險相對好，南山、新光人壽風險較高。三商人壽可能更嚴重，因為體質最不理想。」
據統計，國內21家壽險業中，只有三商人壽的RBC連續六期未達標，淨值比同樣低於3％，以新台幣匯率這波升值約10％計算，三商人壽匯損恐超過200億元，相當危險，一名法人向本刊透露。
面對市場點名，三商人壽表示，4月已申請外價金新制，可由此吸收，未影響損益；新台幣也已在30元價位止穩，會視情況提高避險比例因應。南山人壽也指出，近日匯市已趨穩，會持續關注匯率走勢，並作好風險控管，適時提出因應對策，以維持財務穩定。
關稅餘波 亞洲浪難平
其實不僅新台幣狂飆，近1個月來，亞洲各國貨幣幾乎都呈上漲走勢，包括韓元、新加坡幣、馬來西亞令吉全都走揚逾3％。看在謝國忠眼裡，他坦言，亞洲各國匯率飆漲，還是和美國對等關稅政策有關。
「現在亞洲各國都積極與川普政府磋商，打算以貨幣升值來讓美國減免關稅，但川普無法接受，因為川普並非只想達成1985年廣場協議，而是要各國花錢買天然氣、大豆、汽車等美製商品，平衡貿易逆差，就像歐洲已和川普達成協議，不買俄羅斯天然氣，改向美國購買。」謝國忠分析。
不僅壽險業首當其衝，占台灣出口大宗，也是創匯大戶的科技、傳產業更是人心惶惶，電腦公會理事長彭雙浪即坦言，這一波新台幣急升，「以出口為導向的企業獲利難免受到影響。」仁寶董事長陳瑞聰也表示：「前幾天急升後，應該就平衡下來了，一些匯損就只好認了。」
毛利減損 中小企心慌
前外資分析師、香港聚芯資本管理合夥人陳慧明對本刊表示：「新台幣升值主要的影響就是毛利率減少，新台幣每升值1％，晶圓代工毛利率會影響0.4％，IC設計會影響0.3％。」換言之，台積電毛利率大約受影響約4％，以第一季毛利率58.8％來看，第二季毛利率能否達標，將成巨大挑戰。
不過，護國神山台積電在川普遞延關稅實施90天、客戶狂拉貨影響下，4月營收相較3月增加超過二成，續創歷史新高。面對新台幣暴力升值，台積電表示，目前並未修正第二季與全年展望規劃，將持續謹慎關注匯率變化。和台積電相比，市場人士指出，向來不特別避險的大立光可能受到衝擊，大立光也坦言，新台幣匯率強升，對營運比較不利。
科技大廠老神在在，中小型科技業人人挫著等。「以30萬美元來算，一來一往就差了新台幣90萬元，吃掉的可都是淨利。」業者神色難掩憂心說：「現在新台幣和失速大怒神一樣，雖然大家都知道要升值，但不知道底線在哪，根本只能坐以待『幣』，匯率急升、急貶的內傷，絕非一般小業者可吸收。」
出口受挫 內需則樂觀
另受衝擊的還有出口型傳產業，尤其是工具機、成衣、運動、汽車零組件業，立刻受到匯損衝擊。三三會理事長、台玻董事長林伯豐就說，企業面臨美國關稅、新台幣升值、國定假日多放五天假等因素，預估很多企業都會大虧損。台灣機械公會理事長莊大立指出，新台幣一定要守住30元關卡，否則機械業會喪失國際競爭力。工具機業者也私下表示，一旦升到28元，過半廠商會倒閉。
相對壽險、出口業冷颼颼，房市、旅行業相對樂觀，「新台幣升值對內需好，房地產業自然也好，但要擔心出口受挫，影響經濟，房地產是否受害，須再觀察。」台北市不動產代銷公會理事長王明正說。雄獅旅遊媒體關係部總經理單葑也指出，新台幣升值屬短期利多，有助提升旅遊業毛利，提高國人出境旅遊誘因，「但仍要觀察後續匯率、關稅影響。」
面對關稅、匯率恐衝擊景氣，「接下來得緊盯大廠訂單有無掉、投資有無縮手，但日子還是要過，只能個人趁機買買便宜日圓和美元。」一名經營出口中小企業者苦中作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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