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內話】逃出警察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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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淵的妻女在中國飽受騷擾,今年初離開中國,4月抵達美國尋求政治庇護。圖為程妻施明磊和女兒近照。(施明磊提供)
程淵的妻女在中國飽受騷擾,今年初離開中國,4月抵達美國尋求政治庇護。圖為程妻施明磊和女兒近照。(施明磊提供)
我老公程淵2年多前被(中國)國安抓走,罪名是涉嫌顛覆國家政權,他被祕密羈押至今,我無法見他。我給他寫很多封信,送衣服送了25次,也不知道他收到沒有。
2019年7月22日,他被抓那天,一早我穿白襯衫、灰裙、銀色高跟鞋,準備去企業提供顧問服務。才開家門,一群人衝進我家。他們衝進房間時,老公還躺在床上。女兒那時3歲,剛起床,準備上幼兒園。後來女兒一直重複講:「我換小內褲的時候他們對我錄像,我的屁股被拍下來了。」
那天他們抓了我老公,我也被罩上黑頭套、上手銬,上銬時,我覺得「天啊!這種電影裡的情節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男國安翻我內衣褲,審訊時有個女國安用噁心語調讀我的日記。他們還印了一疊我多年前在微信寫的東西,包括和老公吵架的內容,把我們夫妻之間的隱私都讀出來。我覺得好像被扒光衣服坐在那裡被羞辱。
2020年2月1日,施明磊帶著年僅4歲的女兒前往長沙,在看守所外要求釋放丈夫程淵。(施明磊提供)
我和老公被抓後,女兒在5個人監視下,被送到幼兒園。我被審了二十多小時,隔天中午見到女兒,一夜之間,她竟全臉過敏,長出一塊一塊濕疹,肩膀僵直,有些發抖。我說:「媽媽來了,沒事了。」她沒反應,她張嘴,可能想說話,卻說不出來。5分鐘後她哭起來,說:「媽媽妳去哪裡了?我一晚上都沒見到妳。」
程淵被抓走後,有天我把我家遭遇發到網路上,一群國安怒氣沖沖連夜衝到我家。我說你們不能當著我女兒面審我,我趕緊在客廳播女兒最喜歡的動畫片《小豬佩奇》(佩佩豬),深圳女國安在客廳盯著女兒。他們在書房對我特別凶,女兒聽到聲音,衝進來說:「媽媽妳怎麼了?」我讓她離開,她又衝進來。其實,我被審訊的過程,孩子全聽見了。
女兒現在5歲了,她常提起她爸被抓那天,十幾二十多人站滿整間屋子。有次國安離開我家後,女兒拿來她的花灑,灑在那些人經過的每個地方。她說:「我灑的是消毒水。他們帶來很多細菌病毒,我要清理乾淨。」女兒不停灑水拖地灑水拖地,半夜尖叫,白天會用開玩笑表情說一些諸如「我想把你丟到榨汁機裡榨成粉末」之類恐怖的話,我很緊張。
今年初,我帶女兒逃到美國,我們住在一間警察局後面。一開始女兒會問:「這些警察做什麼的?會不會抓我?會不會突然衝進我們家?」雖然她才5歲,很難聽得懂,但我還是跟她講,一個正常國家的警察會怎樣做,不是每個警察都會把爸爸抓走的。她對警察有很多發洩,比如告訴我:「我想到10個對付壞警察的方法。」她想在路上設陷阱,壞警察就會掉進去。
有一天,我們參加教會和消防隊舉辦的活動,來了很多穿制服的警察。有個警消人員送她自行車頭盔和足球,女兒接過禮物,沒有害怕。從那天起,她開始對警察有點改觀。
她之前在國內(中國)的時候,出去玩,會很警惕,怕被跟蹤和監視。最近她膽子更大了,會去做一些她喜歡做的事情。她很快學會英語,交了一些朋友,可以自己在外面玩,不再時時刻刻黏著我。我猜,老公如果知道女兒的這些改變,他一定會很開心。
施明磊 , 35歲 , 美國德州 , 網路公司高階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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