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地安排採訪在花園旁的Jean-Paul Hévin Chocolatier開放式座位進行,以便近距離感受他一手打造的年節氛圍,還不忘點一杯熱紅酒給攝影記者,提醒他可坐在花園中間的木椅拍攝,「感覺更強烈。」
不像一般董事長習慣坐在辦公室內談營運,張學舜是起而行的機動派,喜歡走動式管理,看到哪個角落需要改善擺設,立即拍照傳訊給同仁。3年前甫接任101董事長時,商場營運長告訴他,4樓廣場2間咖啡廳因生意冷清要撤櫃,「當時還沒有策展,我覺得這裡環境不錯,只是打造不到位,我就調改,用花和植栽布置成莊園,依據主題免費幫廠商的位置區做裝飾,疫情解封後,平日下午一位難求,現在廠商對我們的滿意度很高。」
張學舜主導台北101四樓廣場布置,以玫瑰花與藤蔓打造法式莊園,吸引不少民眾專程前往拍照。商場行銷部資深總監李亞屏也說:「董事長最常跟我們開會的地方是101各個角落,在戰場裡談戰事最直接,可以看到顧客的問題和痛點在哪裡。」
尤其,張學舜自2018年接任台北101董座至今,去年及今年都受到新冠肺炎疫情衝擊,國際觀光客銳減,堪稱歷任董座中,壓力與挑戰最大的一任。但他未露愁容,依然有信心,「疫情期間是非常時期,只有少觀景台的收入,今年疫情就關閉146天,但商場和辦公大樓是穩健的,如果強調營運數字,會抹煞我們這2年的努力。」
言雖如此,要接受財經專訪,他仍有備而來,小心翼翼地透露:「今年商場營收比去年成長個位數比例,辦公大樓出租率95%,平均每坪租金跟鄰近區域相比,大概溢價10至15%,我們保護營業祕密啦,也不願帶動房價上漲,只能透露增加1,000至1,500元。」其實2020年101營收42.8億元,在疫情間已算表現不俗,但他希望報導重心放在101的改變。
2004年開幕的101為泛公股企業,董、總座皆由公股派任,向來為兵家必爭之位,3年前張學舜被選派出任,有人認為他是黑馬,也有人稱他小英戰將。身為客家人的他,曾任民進黨主席黃信介、許信良的機要祕書,1屆省議員及2任立委;蔡英文2106年競選總統時,他負責桃竹苗客家選區催票,助蔡英文大贏競爭對手朱立倫26萬多票。
除了政治閱歷豐富,張學舜在企業經營資歷至少10年以上,曾立下不少戰績。他任職吉達億數位科技董事長時投資電影《艋舺》,破億票房證明他眼光精準;在中華投資董事長任內,大力扶植中華精測成為當時上櫃股王。而他最為人熟知的功績,莫過於2016年接下圓山大飯店董座,短短2年便讓連年虧損的老飯店回春,轉虧為盈。
張學舜(中)主導台北101四樓廣場布置,以玫瑰花與藤蔓打造法式莊園,吸引不少民眾專程前往拍照。他回憶掌管圓山時,解決一道圓山苦惱已久的棘手難題。當時他新官上任,副總經理請他幫忙處理過年的罷工問題,張學舜馬上找員工溝通,「我當過民意代表,就找他們聊訴求是什麼,很簡單,他們認為過年期間應給上班員工獎金,我說沒問題,但要一起努力打造過年的氛圍,大家就很願意,覺得這個董事長蠻能溝通的,也很阿莎力。」
從小故事就可以看出張學舜的身段柔軟。他出身清苦,父母皆務農,兒時得走路40分鐘才能上學,自小不怕挑戰,比起許多高高在上的董事長,他更能貼近員工溝通,也因此出線中選,成為唯一接任2座台灣地標的董座。
其實他接掌101隔年,就遇上中國禁止陸客自由行,他隨即另闢新路,帶隊到俄羅斯參加旅展,拓展客源,更積極讓與精品劃上等號的101形象更親民,吸引台灣人上門。
例如,101觀景台曾主打最低價門票101元吸引國人,至今則維持半價330元,並經常舉辦體驗活動搶攻親子客群。過去只有國家元首和在購物商場消費滿百萬元的VVIP才能到達第101層觀景,也首次開放國人付費參觀;更推出亞洲最高360度環景、從頂樓戶外展望台體驗「Skyline天際線460」雲端漫步,並全程導覽解說,從高空俯瞰台北之美。張學舜亟欲打破101的刻板印象,「大家都以為我們只做觀光客,其實不只啦。」2019年101年營收57.4億元、稅後淨利22億元,創下新高,證明他策略精準。
台北101今年舉辦楊英風父子藝術展,其子楊奉琛的作品〈山壑〉便陳列在辦公大樓1樓最顯眼處,租戶還大讚彷彿在美術館上班。擅於觀察的他還發現,101仍有許多優勢未善加利用,「週年慶後到過年煙火秀之間,有一段空檔時間,但我認為整年都要很精彩,所以策劃雙跨年季,從耶誕節、元旦跨年一直到農曆過年、元宵節,都有活動和展覽,讓它成為過年必到的第一品牌。」張學舜興奮預告,今年活動會較往年倍增,光是拍照打卡點至少30個。
他也迫不及待導覽,現正展出的楊英風與楊奉琛父子雕塑作品,「這座鳳凰放在門口非常適合,有迎向希望的感覺。我們每年都展出台灣大師作品,第一年是朱銘,第二年是洪易。」他讓101變身當代美術館,還跟上時事潮流營造偽出國,提醒大家留意傍晚最美、滿樹流星的璀璨大道,「我找巴黎和東京六本木的圖片給同仁看,今年我們也是同樣等級,氣勢更勝以往。」
繞過半個101,他熟門熟路地帶我們搭乘世界第3快電梯直達89樓觀景台,欣賞花海與植栽簇擁的雲端祕境花園,一旁還有IG熱門打卡的天使之翼,皆有不少遊客拍照。李亞屏特別秀出天使之翼修改前的照片補充:「之前的設計本來是個鞦韆,但董事長認為翅膀前面2根線會破壞畫面,客人坐上去拍照不好看。以前主管跟我們講得可能很抽象,但董事長會直接講為什麼。」此時,張學舜露出先知的微笑,「現在就非常夢幻。」世新印攝科畢業的他喜歡攝影,天生有美學雷達,總能很快點出最美角度。
他又隨即強調:「不要認為我讓團隊花大錢去做這些喔,沒有,我對預算的控管很嚴格,有時候一個預算提上來,砍半的都有。」李亞屏舉例,某次整修工程要換一面雕花牆壁,所費不貲,張學舜便建議以畫作或植物替換,「重點不是花很貴的錢鋪天蓋地整修,而是找對東西畫龍點睛。」
張學舜很自豪在89樓觀景台打造祕境花園,成為顧客熱門打卡景點。張學舜很懂開源節流,疫情阻撓消費者出國消費,他連2年擴大舉辦珠寶腕錶展,帶動精品銷售業績,也針對五倍券推出優惠活動,今年週年慶業績已呈雙位數成長,追回疫情期間的衰退。
即使大環境不好,張學舜也不容許標準降低,曾有同仁回報業績的達成率99%,他溫柔鼓勵:「99%很不錯了,但為德不卒,若做到100.1%,讓人覺得滿出來,不是更好嗎?」
昔日回春老飯店的妙手,如今要用最高標準引領最高大樓,與台灣人一起登高望遠。
張學舜的會客室中掛著買給女兒的畫作。(賴智揚攝)後記:畫裡的父愛與美德
張學舜的會客室牆上掛有6幅兔子版畫,是台灣藝術家黃本蕊的作品,畫風柔和療癒,正以為董事長的喜好和本人有點反差萌,他解釋:「這是我和7歲女兒去誠品逛畫展看到的,她很喜歡,趁她生日買來當禮物,但她房間只能擺2幅,擺不下,我才拿來放會客室。」原來畫裡不只有溫馨父愛,還有物盡其用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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