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不住的色7】用裸體當武器 許曉丹就是要給政客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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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許曉丹是第一位以色情、肉體衝突威權體制的異議分子。
在台灣,許曉丹是第一位以色情、肉體衝突威權體制的異議分子。
回顧台灣的色情產業發展,那些在影片、寫真裡的女人,到底是為了什麼理由寬衣解帶?我們採訪二個當年的「名女人」:許曉丹和BOBO。她們代表不同時代的台灣社會對色情的反應,以及她們在當時面對的各種挑戰。
解嚴前後,許曉丹演過色情片、在舞劇裡露三點,她的裸露帶著政治意涵,挑戰威體制。90年代後期,台灣有了「舒淇神話」,成了很多少女脫衣拍片的理由,她們少了對抗的意識,更多時候只是底層女性在資本主義社會的結構下,圖謀一個翻身的機會,BOBO就是其中一員。
不管她們是為了什麼理由寬衣解帶,她們終究還是用肉體見證了台灣發展的另一面。
許曉丹說起1988年,因演出「迴旋夢裡的女人」最後一幕露三點,被警察帶到法庭上審判的過程:
「我出庭時跟法官說:『我做錯什麼,我為什麼有罪?』」
「法官回我:『你不要這麼囂張好嗎?』」
「我有囂張嗎?為什麼捉我過來?」
「你不要這麼生氣,我們請你出庭說明一下狀況,你不能不理不睬,都不來。」
「喔,原來法官你要看我喔?」
說完,許曉丹坐在客廳裡開懷笑了起來,她的客廳裡有巴洛克風格的家具,四週是假樹假花,燈光再亮一點,就是三立鄉土劇的拍攝場景了。她說話的模樣,也的確有幾分鄉土劇裡豪爽大姐的氣質:「這些都是我精采的歷史。」
她攤開一系列在1988年到1995年間舞台劇文宣、政治參選文宣冊子,突然有一頁,露乳的照片被撕掉了:「有次展出結果被人撕去收藏了。」如果是撕去打手槍呢?「我覺得很光榮。」
出生雲林鄉下的她,從小家教嚴格,她最大的願望是離家念大學,念大學則是為了談戀愛。大學畢業後,大哥幫她安排到國中教歷史,她受不了無聊的生活,跑去台中學畫畫,還當起了人體模特兒:「做這個很辛苦,1小時800,連續3小時脫光光坐在那裡讓人畫。」不久,報紙以「大學生當裸體模特兒」為賣點,寫成了新聞。遠在雲林的大哥,氣到將她趕出家門:「當年做人體模特兒的人很多,我不是特例,只是我敢公開講而已。」
為何敢如此公開?「我是住在天堂的女人啊,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啦。」這似乎是許曉丹的遁詞,每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說自己住在天堂。問她何以敢拍攝露三點的情色片,她也回:「我是住在天堂的女人啊。」
許曉丹以乳頭戳破國民黨黨徽的文宣照,當年沒有打碼就在高雄市巷弄流傳。
1988年那場驚人一脫,跟著許曉丹一輩子了,她因此被判妨礙風化,拘役3個月可易科罰金。當時,她不理會法院傳票,最後被警察帶進看守所,等待出庭,沒有什麼人伸出援手,只有朋友透過關係找上當時的立法委員陳水扁出面,陳水扁要人傳話給許曉丹:「叫伊袜刺野野啦(叫她不要這麼囂張),法官只是要擺個樣子,挫挫她的銳氣。」
在那個威權剛解禁的年代,法律也許不再嚴厲,但對於那些不服管教的人,挫一下他們的銳氣是必要的,何況是一位「刺野野」的女人。
「我被判有罪,我很不服氣啊,這些政治人物很虛偽,我就四處抗議。」她四處走動陳情,卻發現沒人理她,連文化界也甚少發聲支持。對於這種「形象不好」的女人,配上裸露這種尷尬的問題,女權團體也靜默了。「我曾經到民進黨高雄市黨部拜訪,周平德(綠營大老,曾獲陳水扁總統聘為國策顧問)出來見我,我要跟他握手,他竟然不敢握。」
她發現,自己身體是僅存的武器:「我就四處參加抗議活動,農民運動我也去,勞工運動我也到,我都穿得很清涼,你們大官既然覺得我穿這樣清涼很難看,那我就要用我的身體到處給你難看。」當高雄的民進黨候選人流行到高雄文化中心的蔣公銅像(全世界最大的蔣公銅像)潑漆潑屎做抗議活動。許曉丹也去,但她不潑屎也潑尿,只是穿著薄紗在銅像前唱歌跳舞:「警察還是來了一大群,脫衣露點有這麼可怕嗎?」
最經典的例子,要算是1988年「廻旋夢裡的女人」在高雄被禁演,許曉丹不甘心,要到市議會走當時的市長蘇南成理論。消息傳到市議會,警察用拒馬一層一層把議會包住,外層再派上警察以人牆圍住。許曉丹到了現場,不得其門而入,最後在警察人牆外,扯下自己的上衣,露出一邊的乳房,還撂下一句:「蘇南成(綽號蘇大頭)的頭再大,也沒有我許曉丹的奶頭大。」現場攝影記者沒料到這一脫,嚇到相機都拿不穩,掉在地下。
「這個官司之後,與其當藝術家,不如從政才能改變社會。」色情、性道德的管制,本身就是政治的一環,無法切割。許曉丹自1989年開始在高雄參選立委,一路參選3次,對上的都是地方霸主吳德美。
這場以性為初始的選戰,也難以迴避以性做為攻擊。許曉丹第一次參選時,政敵在夜市裡開始散布她演的露點情色片。我們找到當年散佈光碟的業者,該業者說:「當年又沒有網路,要灑也不方便,只能拷貝一堆,拿去夜市請攤販便宜賣,本來台灣A片買的人不多,但許曉丹當時有知名度,夜市的口碑一下子就傳出去,片子賣得很好。」
我們找到當年的影片,許曉丹在裡面有露三點,並沒有做插入的性愛動作,但片子後段的幾位女子就是真槍實彈的無碼演出了。許曉丹承認:「以前剛好有人找我拍,我就拍了,拿多少錢我也忘了,後面的片段是剪接的,我沒有真的做。」這件事有影響妳的選情嗎?「我是一個連握手都沒人敢握的女人,這件事能有什麼影響?」當年散布影帶的業者說:「大家錯估情勢了,許曉丹因為這部A片,聲勢反而被炒起來了,她本來就不是良家婦女的形象,這件事反而沒有傷害。」
許曉丹翻著當年以奶頭戳破國民黨黨徽的經典文宣:「色情有什麼不對?我是色情,也是藝術。」妳當時的露奶文宣沒有打碼賽克嗎?「當然沒有,我就這樣沿路發…當時的高雄市議長還偷偷問幕僚,你們有沒有阿丹的傳單,拿來我看看。」事過境遷,許曉丹的行為放在今日的台灣社會看,可能一點也不算什麼,當年有人批評她的舞劇幼稚、為脫而脫,但再如何幼稚,許曉丹挑起的色情、性道德爭議,也的確是有十足的時代意義。
5年前,許曉丹在一個宗教場合遇見了當年要抗議的對象蘇南成。2人都老了,時代也變了,提及往事,許曉丹問他:「市議會那次你怎這麼怕我?還躲起來,叫警察圍住?」
蘇南成回說:「我想說,這查某這好膽敢來惹我?不然,現在我們要來比看誰大粒嗎?(指當年許曉丹嗆他:「蘇南成的頭再大,也沒有我許曉丹的奶頭大。」)」
「不要啦。」
「你現在一定是變細粒喔?才不敢比。」
時代氣氛不再沉重迫人,昔日禁忌最後成了笑話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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